谈谈你对曹七巧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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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你对张爱玲〈金锁记〉中曹七巧这个人物的认识。~

七巧是张爱玲小说中众多悲剧人物中的一个而已。张爱玲的文笔出了名的荒凉,冰冷而绝情,所以她笔下的人物多数是性格扭曲的,这种扭曲既有社会的原因,也有个人经历的原因。
七巧她一生不顺心,许多段姻缘都从没有好结局,在别人眼中地位极低,连身边的侍女都看不起她。积下的抑郁无处发泄,唯有转嫁于自己的女儿,在这样的转嫁中求得自己心理的平衡,这种扭曲或许我们在平静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吗?毕竟人也是有同情心的,自己命道不好,至少虎毒不吃儿啊!但是,以七巧的地位,她能控制的有什麽人呢?只能是自己的儿女啊!当看到别人摔倒时,你或多或少地有过幸灾乐祸的心情吧!(是的,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即使不是“摔倒”,也总有别的事情!)所以,控制自己的女儿,破坏她的美满姻缘,不仅仅有幸灾乐祸的意味,更有报复的快意!於是,悲剧就这样产生了……
这样的人物,既是可恨的,也是可悲、可怜、可叹的。

  金枷锁下的“奴隶”与“怪胎”
  ――曹七巧悲剧命运及根源探微

  内容摘要:《金锁记》将曹七巧塑造成了一个人性变异的女性形象,塑造成了一个鞭笞情欲,贪婪物欲的魔妇,塑造成了一个放在封建礼教和拜金主义供台上血淋淋的祭品!在她的身上,有着严重的缺失性体验和孤独体验,从弗洛依德精神分析学角度来讲,情欲的压抑是曹七巧个体心理变异的动因,从马斯洛人本主义心理学角度来说,安全的需要是使其成为金钱的奴隶。同时,封建礼教与拜金主义是其心理变态的社会性因素,所以曹七巧的人物形象是一个礼教与金钱杂合而生成的“奴隶”与“怪胎”。并由此展现了半殖民半封建的港沪大都市背景中心灵缺失的女性形象,深刻揭示了在中西文化激烈碰撞下女性精神失落与心理变态的成因,她的悲剧是那个社会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关键词:礼教、金钱→情欲压抑、安全需要→奴隶、怪胎

  约翰. 柰斯比特在《女性大趋势》中指出:“女性需要三样东西:自尊、经济能力和生育自由。”①是啊,翻开中国血泪斑斑的近代史,中国女性没有经济能力,只能用性价值来补偿,而成为生儿育女的工具,只是男人们的玩偶,男人们的附属品,是摆在几千年封建专制与传统文化那神台上的血淋淋的祭品!张爱玲,这位在四十年代大上海红极一时、极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作家,以两性变态关系、婚姻畸形为独特的视角,以男女感情细微处揭示中国女性的生存状态,写尽了滚滚红尘中的人世沧桑,芸芸众生中的人情世态。曹七巧,是堪称张爱玲力作的《金锁记》中所塑造的典型悲剧人物,作为一种新旧文化交替的殉葬品,其本身就有一种强烈的现实意义。

  一.曹七巧的悲剧命运
  《金锁记》是一篇写女人的小说。在写女人的小说中从未见过有谁能像张爱玲这样将一个女性的心理渲染到如此令战栗的程度。曹七巧因财产泯灭了自己的情欲,转回头又以封杀别人和自己儿女的情欲来作为自己情欲缺失的补偿。这种变态情欲流的恐怖与怜悯是小说震撼力的源;而多种意象的构建,使人物的动作、心理、暗示、感觉、道具、色彩融为一体,文字间有一种张力与通感。②按照弗洛依德的学说原欲就像一条河流,如果受到阻碍,就会溢向别的河道,直接导致性错乱心理和性变态行为。“上海传奇”《金锁记》这是一个关于人性原欲的一部传奇,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人性变态和人性异化的故事。张爱玲的小说一般来讲都与女性和与金钱有关,为了自己的生存或为了一辈子不至于受穷,把自己的婚姻作为生命天空中惟一的坐标,而把青春作为赌注的一桩婚姻买卖,又以金钱为最终归宿。用自己的青春去赌明天,到头来是输得一塌糊涂,不仅输掉了青春,输掉了爱情,还输掉了人格,输掉了幸福与亲情。只能在生命的角斗场中带走一点金钱,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带走。《金锁记》不仅写出了命运的多舛,生活的悲苦,还道出了时代的无奈,女性的悲哀:曹七巧,这位年轻漂亮、活力四射的“麻油西施”,为生计嫁给患骨痨的丈夫做偏房,去作一只好看的花瓶,结果是走进了吃人的封建礼教的堡垒――姜公馆,跌入了万丈的人生深渊,开始过着压抑人性,压抑情欲的暗无天日的地狱般生活;更值得一提的是作品《金锁记》还写了人的情欲在命运的捉弄,生活的无奈之中渐渐发生了蜕变,一步一步走向了变态,以及这种变态性格酿造的几代人的畸形命运。丈夫是一堆“没有生命的肉体”,在情欲体验严重缺失之下,曹七巧将自己烈火般的热情折杀,而疯狂了物欲,疯狂了金钱。小叔子季泽在情感上的先拒后诱,亲哥嫂也把亲情当成了一桩买卖,作为一种商品来兜售后,在情欲这块矿石被半殖民半封建社会中的“拜金主义”的烈火冶炼之后,一个鞭挞情欲,贪婪金钱的魔妇出现了,一个戴着黄金枷锁的“怪胎”出现了。
  所以,这是一个报复的传奇故事,一个用金钱来报复情欲的传奇故事;一个禁锢的故事,一个因情欲被长期禁锢而变异后演化为更为疯狂物欲的故事!曹七巧原是开麻油铺的,年轻之时,有对她十分中情中意的肉店小伙,还有亲哥哥的结拜兄弟也看中了她,七巧虽然粗鲁,虽然泼辣,但她充满了青春,充满了热情,对未来充满了向往,活力四射!但进了姜公馆做了二奶奶之后,便走进了这座黑暗的牢房,便成了一只笼中好看的金丝鸟!更确切的说,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老虎,一只狼,用掠杀人性的血淋淋的肉来喂养,用折杀情欲的亮灿灿的黄金来喂养。
  当然爱情这果实是高挂在幸福自由的高枝上的,曹七巧是无法摘到了,只能在树下默默地翘首期盼。可是,连情欲也得不到,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在她生命的春天里来了一次倒春寒,下了一次大大的雪!更令她感到窒息的是,姜公馆里谁都可以轻视她,瞧不起她,连个丫头也敢对她冷嘲热讽,她用青春换来的二奶奶的尊严,已是荡然无存。再加上封建礼教对她人性的压抑,这场礼教的浓霜使得她不得不强压自己的情欲之火,使得自己那开始喷薄的火山,也开始熄灭。“迸得全身的盘骨和牙根都酸楚了。”于是,她的情感的田野成了一片冬天的荒原,沙漠,死一般沉寂。于是,她渴望三少爷季泽爱情的阳光,想以此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温暖自己情感上这片久违的冻土。但无情的现实同潇潇的秋雨一样浇灭了曹七巧内心惟一的一点火种;风流成性的三少爷,如同一只没头苍蝇,谁都敢沾,谁都敢惹,谁都敢叮,可就不愿越过叔嫂之防这道门槛!让七巧青春之花在无情的西风之中,黄花满地,一片萧杀,慢慢凋零。此后,她冷酷了,尖酸刻薄了,开始了她的报复之旅:首先是“恋子”,要儿子长白整夜陪着自己抽大烟土,以探听儿子与媳妇的房事为乐,逼得儿媳妇独守空房,最终自杀。其次是“妒女”,自己没有得到幸福,连自己的女儿也别想得到,设计折杀了长安与男友童世舫的纯真爱。最后,她也沦为没有亲情,只有金钱的恶魔。
  如同一只关在笼中受了伤的母狼,呲着血淋淋的獠牙,舔拭着自己的伤口,低声嗥吼,随时再伤害下一个人……
  当然,这是一个吃人者,又被人吃的故事。一个害人又害已的故事。曹七巧与张爱玲笔下的《沉香屑 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不同的是她的婚姻并不是自愿的,她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梦想。她的婚姻完全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她一开始便注定是一个可悲的可叹而又可怜的受害者和受虐者,一只摆在祭坛上的供品而已。但是,当她一江春水付东流,她便没落,沉沦,报复,对身边的人报复!而自己又成为了一个害人者,一个施虐者,一个吃人者,一个恶魔!
  《甘二史札记.财婚》曰:“凡婚嫁无不以财币为事,争多竞少恬不为怪。”③曹七巧的婚姻在她的眼里只是一桩交易,她只是以青春幸福爱情亲情为代价和魔鬼作了一场肮脏的交易,卖掉了自己的一生,换回的只是一场春梦。得到的也只是一点金钱。因此,在她生命中,天平理所应当倾向于金钱,而不是家庭,不是亲情。因为代价太大!这个钱是用她一生换回来的,挣得太辛苦。
  当与季泽的爱情化为泡影,特别是别有用心的季泽找上门来图谋财产,算计她的钱财时,她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孤独的哀鸣,对所有逻辑性的绝望,对整个世界的绝望。不知往哪里飞,不知自己身归何处?找不到自己生命天空中的北斗星,找不到自己心灵的栖息地,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一方晴空。得出的结论“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钱”,“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此时在苦楚无奈与悲哀绝望中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为了得到金钱,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戴着黄金枷锁的“奴隶”,成为了封建礼教与资本主义金钱至上相结合的“怪胎”。解读张爱玲的《金锁记》这篇小说,一个从五彩缤纷到灰暗艰涩最终情干神衰的曹七巧伴着尘埃慢慢向历史的长河隐去……
  二、造成七巧悲剧的个人心理因素
  从心理学角度来讲,曹七巧身上存在着严重的缺失性体验。缺失性体验是指主体对各种缺失(精神的和物质的)的体验。④缺失即未满足。此时主体为克服体验的缺失,以求达到心理上的平衡与满足,会调动和激活主体和各种心智力量,因此,缺失性体验不仅包括情感变化,也包括认知活动的变化。康德就注意到缺失性体验的作用,他说:“由于想像力在观念上比感官更丰富多产所以如果有情欲的加入,则缺乏对象比有一个对象还更能激发想像力”。⑤请看《金锁记》中这一节:“她上街买菜,蓝夏布衫裤,镜面乌绫镶滚。隔着密密层层的一排吊着猪肉的铜钩,她看见肉铺里的朝禄。朝禄赶着她叫曹大姑娘。难得叫声巧姐儿,她就一巴掌打在钩子背上,无数钩子荡过去锥他的眼睛,朝禄从钩子上摘下尺来宽的一片生猪油重重的向肉案上一抛,一阵温风直扑到她脸上,腻滞的死去的肉体气味……她皱紧了眉毛。床上睡着的她丈夫,那没有生命的肉体……”正是七巧爱情体验的缺失,情欲体验的得不到满足,才会调动心智力量,激发认知活力,在这种缺失状态之下,曹七巧的认知的活跃是为了“消解”自己的缺失体验(即爱情与情欲的缺失),但并非总能达到目的,在这种情况下,曹七巧便出现了奇异的心理。产生这样的幻觉。
  另外,“心理学家还认为,许多错觉、幻觉与个体内的欲望有关,当个人的强烈个体户无法满足,处于严重的缺失状态之中时,个体往往会将心听欲求所形成的意象幻到另一某一现实对象上。”⑥在《金锁记》中,由于为了生计而嫁入姜公馆做二奶奶的七巧,面对着软的、重的、没有生命的肉体,不说爱情,就连情欲也得不到,这让美丽、热情的曹大姑娘只有做一只好看花瓶的份,去当一只笼中金丝雀的份儿!在姜公馆这只牢笼中将自己的青春韶华一点一点消耗,人性一点一点吞噬。
  在这种情欲重缺失之下,曹七巧坐不住了,将自己内心的欲求幻化到了“生得天圆地方,鲜红的肋颊,有湿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的结实小伙子”季泽身上:“她试着在季泽身边坐下,只搭着他的椅子的一角,她将手贴在他的腿上,道:‘你碰过他的肉没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了麻,摸上去那感觉……’”又如:“她睁着眼直勾勾地朝前望着,耳朵上的实心小金坠子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玻璃匣子里蝴蝶标本,鲜艳而凄怆。”从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曹七巧已将三少爷幻化为自己的爱情对象,把在这颗爱情的无花果的种子播撒在自己的情感荒原之上,想以此带给自己的心灵一丝慰藉。安抚一下那颗火热而不羁躁动的心。等待着苦苦期待着,期待着三少爷那一场爱的甘霖来滋润这块早已干涸的土地。然而“季泽看着她,心里动了一动。可是那不行,玩尽管玩,他早抱定不惹自己家里人,一时的兴致过去了,躲也躲不掉,踢也踢不开,成天在面前,是个累赘。何况七巧的嘴这样敞,脾气这样躁,如何瞒得了人?何况她的人缘这样坏,上上下下谁肯代她包涵一点?她也许是豁出去也,闹穿了也满不在乎。他可是年纪轻轻的,凭什么要冒这个险?”在这样的情况下,三少爷不愿跨过这道叔嫂之防的门槛,走进曹七巧的生活,侃侃说道:“二嫂,我虽年纪小,并不是一味胡来的人。”这席话让曹七巧充满渴望的天空一下布满了乌云,顿时黯淡下来。当曹七巧的丈夫死后,婆婆也去逝,分了家产,三少爷季泽为了算计她的钱财,再一次走近她之时,“季泽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横竖我们半辈子已经过去了,说也是白说。我只求你原谅我这片心。我为了你吃了这些苦,也就不算冤枉了。’”七巧身上那严重的缺失体验在此时得到了一种小小的慰藉,在她的心灵中溢满了幸福与喜悦之感,“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来还有今天!可不是,这半辈子已经完了,花一般的年纪已经过去了。人生就是这样错综复杂,不讲理。当初她为什么嫁到姜家来?为了钱?不是的,为了要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泽相爱。”
  综上所述,在曹七巧的身上,从未体验过爱情,情欲也严重的缺失,这种缺失的体验成了她性格悲剧的主因,成了促使她蜕变的动力,一步一步走向命运的牢笼,一点一点去蚕食身上的人性,用情欲的丝把自己缠了起来,且越缠越紧,最终扼杀了人性,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说缺失性体验是造成七巧性格悲剧的主因,那么存在于她身上的孤独体验也是造成其悲剧命运的重要因素。七巧与周围人的交住,属于心理学上讲的“权宜的从众”:“表面上与周围的人还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但骨子里却坚持并时时经验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⑦由于自己是为生计才来到姜家当二奶奶的,加上自家只是开麻油店的,在社会上并没有什么门第,出身低微,这使得她在姜公馆里的地位也十分低,连里面的下人也可以冷嘲热讽她,例如:小双道:“龙生龙,凤生凤,这话是有的。你还没听得她那谈吐呢!……”又如:小双道:“大奶奶不用替他们心疼,装得满满的进来,一样装得满满的出去。别说金的银的扁的圆的,连零头鞋面儿裤腰也是好的!”在这样环境中,没有人把她当人看,只当是家里买回来的一只好看而又实用的花瓶罢了。而且,哥嫂把亲情当成了一种商品,当成了赚钱的工具。周围的人都在她本来已受了伤的的伤口之上又加上了一把冷漠、无情的盐!四周都是冷冰冰的人情世故,四周都是冷冰冰的等级壁垒,没有友情,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无助、无依,让她苦楚不已,疼痛不已,让孤独不已,在她内心世界依然充满着强烈的一种落寞与感伤。
  当“季泽走了,老妈子也都给七巧骂跑了。酸梅汤沿着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迟迟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真长,这寂寂的一刹那。”曹七巧心中那燃烧的生命的烛光本已是惨淡,在季泽走后,就再也经不起这场生命中的风暴的侵袭,熄了,灭了。季泽不仅带走了她的爱情,也带走了她惟一的希望。留下的只是一片黑暗,一片寂寥,一片怅惘,一片孤独,一片苍凉,等待着曹七巧去慢慢咀嚼,慢慢品尝。
  弗洛依德认为心理障碍是因为性紧张的累积所引起的。从表面上看,是曹七巧自的性格缺陷(即不会说话,不会处事,粗鲁泼辣而没有城府)造成的,但当我们揭开这一层神秘的面纱,掀开这桌子,看看下面,就会发现真正的动因,那就是情欲的不满足,性紧张。这种潜意识才是曹七巧性格孤癖,行为怪异的动力根源,它是曹七巧也是人类精神活动中最深层和最原始的一部分,充满着不容于社会的各种本能和欲望,它时刻想表现出来。但身在封建礼教牢笼中的曹七巧又不得不将自己的这份情欲强迫留在潜意识的深处。因而,在曹七巧潜意识便成了她内心生活的能量的畜积库,是一种被压抑的东西。虽然曹七巧的情欲不能呈现在意识水平上,然而它却在冥冥之中影响着甚至规定着曹七巧心理的最细微的活动。无时不刻的影响着她的一切言行。例如在与季泽相处之时,就自然而然的体现了出来:“睁着眼直勾勾望着。”“七巧待打,又掣回手去,重新一鼓气道:‘我真打!’抬高了手,一扇子劈下来,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吃吃笑了起来……”从这些描述当中就可以看出,曹七巧的潜意识影响着她的一言一行。因为弗洛依德认为,意识是人精神结构中的很小一部分,而人精神的绝大部分是潜意识部分。
  弗洛依德指出,性乃是精神疾病的成因,又是人的活动的动机因素,如果说潜意识时时刻刻在影响曹七巧的言行,那么性(尤其是受到压抑了的性)就成了曹七巧潜意识的主要内容。弗洛依德认为,本能是指躯体的内部力量决定人精神活动方面的一种先天状态。本能是人内部的需求和冲动。1920年,弗洛依德将这归纳为“生的本能”:即一种表现个体生命的发展的和爱欲的本能力量。这一能量投注于外便是爱情的对象,投注于内便是自我的爱恋。按照弗洛依德的说法,曹七巧身上有着浓厚的“艾列屈拉情意综(Electra Complex)⑧表现为一种“恋子嫉女”情结。
  首先是“恋子”:例如:“她眯着眼望着他,这些年来她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只有他,她不怕他想她的钱,横竖钱都是她的。可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他这个还抵不了半个……现在,就连这半个人她也保留不住,他娶了亲!”“长白打着烟炮,也前仰后合起来。七巧斟了杯浓茶给他,两人吃着蜜饯糖果,讨论着东邻西舍的隐私……其中,当七巧听完了长白的房事之后,这个细节别有意味:“旁边的递茶递水的老妈子们都背过脸去笑得格格的,丫头们都掩着嘴忍着笑回避出去了。七巧又是咬牙,又是笑,又是喃喃咒骂,卸下烟斗来狠命嗑里面的灰,敲得托托一片响。长白说溜了嘴,止不住要说下去,足足说了一夜。”当丈夫是个残疾,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肉体,曹七巧的情欲遭到了压抑,并因此在内心深处积贮下来,寻求力比多(libido)能量的宣泄与转移。转移到三少爷季泽的身上,而季泽却不愿越过叔嫂之防,当最后季泽在她生命中消失之后,她为填补季泽走后心灵中的空虚,便把力比多(libido)转移到了长白的身上来,体现为一种“恋子”情结,也就有了后来芝寿的独守空房,也就有曹七巧有亲家母面前把媳妇的房事宣布出来,略加渲染,越发有声有色,也有最后涓儿的吞鸦片自杀。
  其次是“嫉女”:在曹七巧内心深处,是一个自私而隐蔽的世界,充满了令人羞耻的内容,不可告人,她追寻着压抑的渲泄或者力比多的转移,为着本我而提供了足够强大的动机。当看到长安与童世舫的自由美满爱情之后,心灵的天平便失衡了:“不害臊!你肚子里有搁不住的东西怎么着?火烧眉毛,等不及的要过门!……你好不自量,你有哪一点叫人看得上眼?趁早别自骗自了!姓童的还不是看上了姜家的门第!……少爷们什么都不懂,小姐们就知道霸钱要男人,猪狗不如!”正是因为女儿在爱情上的春风得意,而自己身上情欲的不满足,现实与理想的巨大反差,使曹七巧产生了这样的“自卑情结”⑨。使得曹七巧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内在驱力要改善这种劣势,求得对卑下的补偿,发展了这样的极致(即过度补偿)――设计扼杀女儿长安的婚姻!这样,一段自由美满的婚姻在“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中结束了。曹七巧在自己女儿婚姻痛苦上得到了快意,心理得到了补偿,但这样未免过于悲凉!
  不管是曹七巧的“恋子”也好,“嫉女”也罢,还是有着与《骆驼祥子》中虎妞的“窥淫癖”一样以探听儿子房中之事为乐,这都与曹七巧的潜意识有关,与曹七巧长期被禁锢被压抑的情欲有关,所有的怪异举动与出格的语言都是这种潜意识的特殊折射!
  如果说从精神分析学的力比多(libido)即性的角度来分析七巧心理成因有点偏颇的话,那么我们还可从本世纪来影响较大的人本主义心理学角度谈七巧的性格悲剧成因。
  人本主义心理学是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一种心理学派,马斯洛作为其代表将人物,将其人的需要分为七个层次:“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认识的需要、审美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其中,生理需要作为维持个体生存和种族发展的需要,是人类最原始也是最基本的需要。作为一种缺失性需要,它可以引起匮乏性动机。例如性、情欲,一旦得到了满足,紧张消除,兴奋降低,就失去了动机。这种需要要在人类的一切需要中最需要优先满足的需要。
  《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如果情欲得到了满足,性紧张得到了消除,兴奋降低,就失去了动机,就不会有“恋子”,就不会有“嫉女”,就不会有“以探听儿子房事为乐,也就不会有后来两个媳妇的悲剧,也就不会一步一步蜕变,成为一个魔妇,去用黄金的枷角劈杀人。
  可是不巧的是:丈夫是没有生命的肉体,连情欲也得不到的她更不要说与性有着密切关系的更高层次的“归属与爱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了。马斯洛认为,这7个层次的需要,只有较低的层次的需要基本得到满足时,较高层次的需要才会发生。然而,在曹七巧身上,每一时刻最占优势的需要只有两种:1、情欲的需要 2、安全的需要 (为生计才当二奶奶,为了以后生活才自愿戴上黄金枷锁),所以这两种需要支配着曹七巧的意识,成为组织她行为的核心力量。于是在情欲需要的支配下才会去恋三少爷季泽,才会有“恋子、嫉女”,出于安全需要才会用爱情、亲情、幸福、人格去换取金钱,不择手段地守住她用青春换来的这点家产。当明白季泽是图谋她的家产算计她的钱财来讨好她时,安全的需要战胜了情欲,气急败坏地骂:“你要我卖田去买你的房子?你要我卖田?钱一经你的手,不家得说么?你哄我,你拿那样的话来哄我!你拿我当傻子?”“你娘的钱是容易得来的?将来你出嫁,你年我有什么陪送你!给也是白给!”,“他想她的钱,想她用一生换来的钱。”
  所以,笔者认为:在曹七巧身上的情欲需要和安全需要是其悲剧性格的心理根源。
  三、造成七巧悲剧的社会历史因素
  当中国人沉浸在落日的余辉的辉煌之中时,外国人用坚船利炮敲开了中国的大门,惊醒他们不觉晓的春梦。随着《马关条约》的签定,随着八国联军入侵的庚子赔款,标志着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的全面形成。而后的辛亥革命的不彻底,并未改变中国半殖民半封建的性质。作为中国的桥头堡,作为中国最商业化的上海,也是一样,在这里,中西文化激烈碰撞,封建文化与西方的拜金主义在上海这大染坊中融合,沉淀,这便构成了《金锁记》的社会大背景,也便杂交出了“曹七巧”这一个戴着黄金枷锁的“奴隶”与“怪胎”。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七巧生活在半封建半殖民的“十里洋场”,正如闻一多先生的《死水》中描述的那样,这里充斥着许多腐朽、病态的东西,在这霉变的社会环境里,旧的传统思想并不能销声匿迹,并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清末八旗子弟的遗少遗老们逃到了租界,过着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生活。在这样僵化的、封闭的空间里,“存天理,灭人性”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主宰人的命运。然而,资本主义吞食了这殖民地新大陆后,“近使一切民族――如果他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选所谓文明制度,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 10。资产阶级的铜臭欲撕破了封建礼教的虚假面具,让“所有的东西――不光是土地,甚至连人的劳动、人的个性,以及良心、爱情和科学,都必然成为可以出卖的东西”11,从而形成了封建文化与资本主义文化交织的奇特现象:一方面,封建家庭关系、伦理规范日趋瓦解,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势力与封建残余势力胶合,达到本质上的相同――贪欲和极端的利已主义。更可怕的是,在中西文化中的沉渣吞噬下,人的心灵被蛀蚀、被毒化,沦为黄金枷锁下的奴隶与怪胎。例如:“表哥虽不是外人,天下男子都一样混帐。你自己要晓得当心,谁不想你的钱?”又如:“学费总得想法子拿回来,白便宜了他们不成?”再如:“早不嫁,迟不嫁,偏赶着这两年钱不凑手。”还有:“他想她的钱,想她用一生换来的钱。”由此可见,在曹七巧身上,有着浓厚的拜金主义色彩,她才会感叹:“人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钱。”“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其次,她的悲剧与不幸主要是用她残缺的婚姻体现的。在封建社会,婚嫁讲究门第,地位也区分正庶。曹七巧仅是一个麻油店的女儿,出身鄙陋低微,家境贫寒;而姜家呢,是达官显贵,家财万贯,声名显赫。在资产阶级婚配注重金钱大背景中,她与姜家二少爷的结合,冥冥中就种下了命运的苦果,注定是一出悲苦、苍凉的结局。例如:“这屋里的人都瞧不起她,往她头上踩”,可见七巧遭到了何等的轻视与凌辱,姜公馆,门第又是何等森严!正如七巧哭诉的那样:“上上下下谁不是势利的,狗眼看人低。”连下人们也瞧不起她,说她是“麻油店的活招牌” 门第观念使人的尊严、人性被践踏,被扼杀。就连曹七巧也被门第观念同化了,不惜牺牲女儿的幸福。如:“趁早别自骗自了,姓童的还不是看上了姜家的门第。”
  的确,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如果没有钱,很难想象将会怎样?那个为钱疯狂的世界,那个为钱疯狂的时代,在礼教与拜金主义摧残下,已经由人性走向了兽性。因此,在金钱至上的大染坊中走了出来的她,也被染了一身金色,眼里除却了金钱外,什么也看不到!
  再次,七巧身上还有着浓重的封建因素,例如:对女儿长白说:“按说你今年十三了,裹脚已经嫌晚了,原怪我耽误了你。马上这就替你裹起来,也还来得及。”又如:“七巧低声道:‘我打你这不孝的奴才!打儿时变得不孝了?’ 别瞧你们家轰轰烈烈,公候将相的,其实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早就外强中干了,这两年连空架子也撑不起来了。人呢,一代坏似一代,眼里哪还有天地君亲?”
  四.结束语
  张爱玲在《金锁记》中将曹七巧塑造成了一个人性变态和人性变异的女性形象,塑造成了一个鞭笞情欲,贪婪物欲的魔妇,塑造成了一只关在笼中受伤的野兽,塑成了一个放在封建礼教和拜金主义供台的血淋淋的祭品!
  是封建礼教对人性压抑,对爱情的禁锢,使得情欲这块矿石在拜金主义的烈火冶炼之下,铸造出这样的一个殉葬品,一个戴着黄金枷锁的“奴隶”与“怪胎”。她的悲剧是那个社会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简评:她的故事是一个"害人害已"的故事。曹七巧与葛薇龙、白流苏等女性不同的是,她的婚姻一开始并不是她自愿的,完全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她当时只是受害者和受虐者,但是,当她无论怎样努力也得不到幸福后,当她开始对她的亲人进行报复后,她便成为了害人者和施虐者。此外,这也是一个关于"宿命"的故事。在作者眼里,曹七巧的婚姻只是一个买卖(张爱玲小说中的婚姻实际上全都是买卖),她卖掉了自己的一生,得到的只是一点金钱。因此,她生命中最可宝贵的当然是金钱而不会是家庭与亲情。当她与季泽的爱情化为泡影后,特别是当她看清楚了季泽重新找上门来只是为了算计她的财产时,她对所有的男性都绝望了,因而对整个世界都绝望了。她得出的结论就是:"人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钱。""这是个疯狂的世界!"所有的人都被一种无形的魔力所控制,人的命是天定的,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这就是张爱玲所要表现的"传奇"故事,所要表现的世界的无情和人生的苍凉。正因为如此,曹七巧一直被人们看作是张爱玲笔下最完整的女性形象,最厚实的小市民形象,甚至可以说是张爱玲为20世纪中国文学贡献的一个独一无二的具有经典意义的艺术形象。

曹七巧――从追求成功走向毁灭的悲剧
〖摘要〗张爱玲笔下塑造了一系列的女性形象,小说《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就是其中一个,曹七巧这个形象是立体的,发展的。小说在人物心理的刻画方面淋漓尽致,丝丝入扣。展现了一个弱者、一个女性在追求金钱、权利、爱情方面所做的无望的挣扎,最终成为一个男权社会的牺牲品的一个过程。
〖关键词〗女性 成功 金钱 权利 爱情 毁灭
曹七巧是张爱玲笔下的一个血肉丰满,让人可憎又深感可怜的人物。曹七巧并非一成不变的,她的性格是一步步形成的,从少女时代的直率泼辣而又不失其可爱慢慢地走向一个让正常人“直觉地感到那是个疯人”。(1)是什么让一个正常人变得面目可憎、失去理性?一朵盛开的鲜花是不会无缘无故就变成了一丛刺,一丛让人不能亲近,害人又害已的刺的,这里面肯定有风霜的侵蚀,有雨雪的相逼。有一种人最不容易受到伤害,那就是无欲无求的人。正因为没有所求,没有期望,也就不会带来失望,也不会被各种各样的外界诱惑所伤。追求爱情的人,有爱就必有痛,得到爱时阳光灿烂,似乎得到了整个世界的幸福,但是爱情正因为美,却往往是因为她的残缺不全,得不到时,或得而又失时,痛彻心扉。追求钱财的人,有了一万想十万,有了百万想千万,富有是没有尽头的,然而贫穷和落泊却是有尽头让一个人丧失希望的。千金散尽还复来是一种理想境界。有钱时门庭若市,身无分文时昔日朋友已如黄鹤远去不知所踪,金钱不是万能,却足以让人饱尝世态炎凉。追求事业成功的人,固然也许会有一帆风顺,青云直上时的痛快酣畅,然而总有瓶颈和高原在等待着你,当然也有无可挽回的下坡让你体会什么叫昨日黄花。凡此种种,有梦想就会有梦灭,有追求就会有失落,人好像注定是要来受苦受难的。但是无欲无求的人只存在于理论上,连佛祖怕也是做不到。七巧是个凡人,是一个比普通人更渴望成功的女人,她一直都在不懈地追求着自己所认为的成功。
一.对金钱方面成功感的追求
少女时代的七巧,长得眉目紧俏,有着滚圆雪白的胳膊,家里虽比不得大户人家,也临街开了家麻油店,吃穿不愁。七巧忙着在店里打理生意,一斤半的麻油买给熟人算一斤四两,让人看了觉得活泼可爱,“喜欢她的有肉店里的朝禄,她哥哥的结拜兄弟丁玉根,张少泉,还有沈裁缝的儿子。喜欢她,也许只是喜欢跟她开开玩笑,然而如果她挑中了他们之中的一个,往后日子久了,生了孩子,男人多少对她有点真心。”(2)可是七巧没有选择他们中的一个,而是选择嫁到姜家,嫁给一个得了软骨症的姜家二少爷。为什么七巧会这么做,是因为七巧比一般人更希望得到成功。在那个时代的女子,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可能自己独挡一面,有自己的事业,比方说,七巧可以开许多麻油连锁店,当个总经理什么的,那时的妇女地位很低,父在有父权,七巧的父亲已经不在,但是还有兄长,七巧唯一能过上更富有,更有钱的生活的机会只有一个――嫁一个有钱的丈夫。但是有钱人家不是人人都能嫁的,门第森严,那时的婚姻和爱情无缘,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有政治婚姻,有经济婚姻,独独没有爱情婚姻。一个健全的少爷是不会娶一个像七巧一样身份和地位的人的。姜家二少爷有病在身,而且不可能有治愈的一天,虽是大户,也不会有哪家的小姐愿意嫁给他,所以只好降低条件,找个模样齐整的,身体结实又能吃苦耐劳的,因为日后还要侍候病病歪歪的丈夫了。七巧正好符合这个条件。相信七巧和她的兄长为了这门亲事也经过慎重考虑,七巧的哥哥大年来看望七巧时说过这样的话:“凭良心说,我就用你两个钱,也是该的,当初我若贪图财礼,问姜家多要几百两银子,把你卖给他们做姨太太,也就卖了。”(3)姜家原老太太房里的丫头小双也说过:“原是做姨奶奶的,后来老太太想既然不打算替二爷另娶了,二房里没个当家的媳妇,也不是事,索性聘了来做正头奶奶,好教她死心塌地服侍二爷。”(4)这说明开始双方都是想让七巧做姨太太的,后来改为做正房奶奶,七巧的态度在这中间起了很大的作用。姨奶奶地位低,也分不到家产,但是也不用守很多清规戒律,日后改嫁也是可以的。七巧牺牲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嫁入豪门,这样的孤注一掷,为了什么?为了钱,为了有自己在原来的生活圈子中永远都得不到的那么多的钱。七巧错误地以为,自己嫁入豪门就真成了豪门中的人,有了这么多钱就是获得了成功。殊不知,这钱不是好拿的,需要她付出如此之多,直到连灵魂都要买掉。
七巧刚到姜家,手里能支使的金钱不多,但是她趁自己生孩子没满月一个人在家时偷偷地拿了家里一些首饰给了哥哥曹大年,一方面是骨肉亲情,做什么都护着自己人,一方面也是过过有钱人的瘾。后来的一次更是如此,七巧的兄嫂来看望她,七巧送了好多东西给他们,“一副四两重的金镯子,一对披霞莲蓬簪,一床丝绵被胎,侄女们每人一只金挖耳,侄儿们或是一只金锞子,或是一顶貂皮暧幅,另送了她哥哥一只珐蓝金蝉打簧表,她哥嫂道谢不迭。”(5)还说带不了的东西,分了几箱给丫头老妈子,说得她哥嫂讪讪的。以前在家时,花钱还不得看哥嫂的脸色,今非昔比了,随便一出手就把小户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在七巧而言,吃了这些苦,倒也在把金钱赠于哥哥嫂嫂时暂时获得了成功感。但代价是巨大的,据她嫂嫂说七巧和在娘家时换了个人似的,没一点得人心的地方。
曹七巧似乎一直是个说话口无遮拦的人,什么话都敢说,也不避人,丫环,小姐面前也照说不误,什么人都敢说,少爷,少奶奶,连老太太都敢不避人的骂。按说,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是没有什么心计的,但是七巧的心机却深不可测,她从打算嫁入姜家时就可以算是一个女中豪杰,一个阴谋家。守着一个不能下地的丈夫,居然能生出孩子来,第一个是个女的,不行,因为女儿是不能继承家业的,得继续生,终于又生出一个男孩来,丫环私下议论“也生男育女的――倒没闹出什么话柄儿?”(6)姜家大少奶奶咕噜:“怎么你孩子也有了两个?”(7)连七巧自己也想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但是,的的确确,一双儿女是生出来了,虽是先天不足,像纸糊的人似的,但却是姜家二房的香火。等儿子长白一出世,七巧的夫妻生活就结束了。七巧在这里面所忍受的种种屈辱,又岂是一个没有执意要得到家产,要拼命地占有金钱的人所能忍受的,又岂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为了金钱,七巧可以做到人性的扭曲,做到忍辱负重,也做到了深藏不露。分家时,九老太爷报告姜家的经济状况时,“七巧两手紧紧扣在肚子上,身子向前倾着,努力向她自己解释他的每一句话,与她往日调查所得一一印证。青岛的房子,天津的房子,原籍的地,北京城外的地,上海的房子……”(8)在姜家这样一个大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少奶奶,又要照顾生病的丈夫,又要调教一双儿女,还要完成老太太派她的差使,人缘又极差,却能够对姜家的家底进行这么细致的调查,不得不让人佩服她的心机。精明全藏在肚子里了。因为七巧知道不精明就得吃亏,一个势单力薄的女人在这男权世界里是来不得半点疏忽的,不过分家时,孤儿寡母还是被欺负了。
家产到手,可算是成功了。女儿儿子吸鸦片上瘾别人劝阻时,七巧财大气粗的,说自己家吃得起。算是扬眉吐气了吧。但是家产得来不易,守之也不易。为了这黄金枷锁,七巧防这个防那个,老怕被人算计了去。一个女人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无依无靠,在这样一个金钱就代表着一切,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有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盯着别人的钱财的环境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是平常人家倒是没有多大危险的,可是七巧不同,她很富有。三少爷季泽来了,谋财而来;娘家人来看她也多半是冲着钱。也难怪七巧,疑神疑鬼的,以为外娚要勾引长白好得家产,给长白说亲的家境推扳点,总疑心人家贪她们的钱,连长白上洋学堂丢了小物件,七巧也要去理论。七巧成了惊弓之鸟。以为自己为了金钱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就要想方设法地守住它。说到底,曹七巧有了金钱后,仍然改变不了其弱者的身份,家财万贯又如何,到底还是会变成别人的,分给女儿是女儿的,留给儿子是儿子的,说不定被人算计去了还是别人的。七巧拥有什么?无尽的恐惧,无尽的痛苦,拿了最美好的爱情,人生,换来了什么?不要季泽的爱情(当然季泽是假的,可七巧是真的),不要了娘家,不要了子女的幸福,这绝不是一个强者的割舍、滥用权利,而是一个弱者面对一个无法应付和无法面对的现实世界 的一种自残。
二.对于权力方面的成功感的追求
原本想嫁入姜家,做了二房的正房奶奶,就有了莫大的权利,虽不说是呼风唤雨,当也是一大群人前呼后拥不胜风光的。想不到,现实中的姜家二少奶奶地位极其低下。别说主子们看不起她,连丫头们都敢背地里经常地笑话她。娘家来人了,老太太只当不知道,丫头也只敢鬼鬼祟祟地告诉她。七巧穿的吃的住的再像二少奶奶,骨子里却仍是一个麻油店里买麻油的。这固然和七巧自己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但更大的原因却仍是门第观念,等级思想。中国封建制度源远流长,一些糟粕已经深入人心,数代相传,有的意识已经近乎本能了。丫头小双被问及是否是七巧陪嫁来的,竟冷笑说她也配,还说自己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同是侍候人,还有配不配的。别说其他人这么想,连七巧也这么想,七巧也觉得自己低贱,所以处处要找机会让自己表现出有点权利,常常为自己能行使一点权利而作出努力。
七巧看到云泽头发掉了不少,还瘦多了,就要行使权利,让自己不至于像真空一样存在,不至于让人觉得她没用了。“玳珍道:‘你二嫂去告诉了老太太,说女大不中留,让老太太写信给彭家,叫他们早早把云妹妹娶过去罢。你瞧,这算什么话?”(9)周围的人都不拿她的话当回事,七巧感觉到失落,所以在老太太面前作了这样的提议,并且说得老太太也有点疑疑惑惑起来。
在季泽的婚事上也是如此,“这么一个人才出众的新娘子!三弟你还没谢谢我哪!要不是我催着他们早早替你办了这件事,这一耽搁,等打完了仗,指不定要十年八年呢!可不把你急坏了!”(10)七巧在姜家没有地位,没有权力,但是她并不是消极接受,而是勇敢地积极地干预家庭的大事,在寸步必争地争取自己的权利,以求在大家庭中有立稚之地。
在让女儿长安缠足的事上更是暴露了七巧极度的权力渴望。在讲究尊卑长幼有序的封建家庭中,七巧饱受其苦,一旦自己得了这塔尖上的人物,就迫不及待地在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上行使了这种权力。别人缠了足的都已放松,七巧偏要让长白缠足,因为她的一句话,长白就爱了一年多的罪,并且脚也不可能恢复原状了。长白是受害者,七巧也是受害者,七巧把自己在这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亡的人伦纲常中所受到的毒害嫁接到了自己亲身女儿的身上。
三.对爱情的热烈渴望
七巧喜欢季泽,一个是二嫂,一个是小叔,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再说,季泽还不是什么好人,七巧很清楚。可见了季泽还是身不由己的就走了过来,关心季泽,不希望季泽到外面胡闹。在这样一个家庭中,这样一个社会里,这种爱情是没有容身之处的,是乱伦。七巧却大胆地追求爱情,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只求瞬间的光芒。“七巧笑了一声道:‘难不成我跟了个残废的人,就过上了残废的气,沾都沾不得?’她睁着眼直勾勾朝前望着,耳朵上的实心小坠子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11)大胆地向季泽表白,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如果说这里面有一个健康的女性对于一个健康男性的向往,这是可能的,七巧的世界里除了季泽以外很难比较多地接触到其他男性,季泽又生而轻佻,“七巧向门走去,哼了一声道:‘你又是什么好人?趁早不用在我跟前假撇清!且不提你在外头怎样荒唐,只单在这屋里……老娘眼睛里揉不下沙子去!别说我是你嫂子了,就是我是你奶妈,只怕你也不在乎。’”(12)七巧守着一个残废的丈夫,渴望人伦之乐也是天经地义,但是遭到拒绝后还是喜欢季泽,这就不单是欲望的问题了。“这些年了,她跟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13)“多少回了,她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14)七巧的爱是坚强和隐忍的。在十多年里,七巧专一而又默默无语地饱尝着相思之苦。显贵的主妇要找一个可以亲近的人不是什么难事,在那个时代私通偷情也是比较常见的事,寡妇改嫁所招来的非议更大一点。七巧要的是爱情,更多的是一个没有尝过爱情滋味的女人对爱情的向往。
当季泽戴着爱情的面具以谋其家产时,说了许多的甜言蜜语。“七巧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15)在明确知道季泽不是真心的,七巧绝望了,然而当季泽狼狈而走时,七巧仍是留恋,泪流满面。“七巧扶着头站着,倏地掉转身来上楼去,提着裙子,性急慌忙,跌跌绊绊,不住的撞到那阴影的绿粉墙上,佛青袄子上沾了大块的淡色的灰。她要在楼上的窗户里再看他一眼。”(16)到了这时候,七巧还是没有责怪季泽骗她,没有埋怨季泽利用自己的感情来哄她,意图骗她的钱,却责怪自己,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得到爱情的机会而后悔不迭。“今天完全是她的错。他不是个好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要他,就得装糊涂,就得容忍他的坏。她为什么要戳穿他?人生在世,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归根究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17)骗人的不错,被骗的戳穿倒借了,七巧为了这份无望的爱,已经退无可退了。一个弱女子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除了痛苦,除了绝望还剩下了什么?男权社会里的男人又是如此的有恃无恐。当七巧十年前向季泽表白时,季泽权衡利弊,虽是心动,也抱定不惹的态度,说什么为二哥着想,说得冠面堂皇。为了钱,又不惜招惹七巧好不容易死了的心,完全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而置七巧的感受于不顾。女人注定是要成为男人的牺牲品的,这是个可怕的时代。
长白是个替代品,是个唯一一个不想着七巧钱财的男人,因为是七巧的儿子所以这个男人也是不完整的,只是感情的寄托之处。但是长白成了婚就不同了,连这半个人都要失去了,七巧不惜拆散长白夫妻,离间他们的感情,也要保住这半个男人。两个儿媳妇都结婚不久就被折磨而死。这个过程中,四个人都是悲剧,七巧所受到的迫害移花接木了,但是她自己仍是一无所有。对女儿长安也是如此。“男人……碰都碰不得!谁不想你的钱?你娘这几个钱不是容易得来的,也不是容易守得住。轮到你们手里,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上人的当――叫你以后提防着些,你听见了没有?”七巧对女儿后来和童世舫的婚事的处理上,与其说是七巧自己得不到幸福所以也见不得女儿幸福,不如说是在长安身上影射出七巧在感情上受到了极端的伤害。虎毒不食子,七巧以为是在保护女儿,实际上却是让女儿经受痛苦。
张爱玲的金锁记,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想尽方法成功的女人,最终走向了疯狂和毁灭。这是一个弱者对社会的控诉,是一个充满幻想,希望通过自己的个人奋斗实现自己梦想的女人和现实的冲突、争斗,最终无法避免地走向失败的过程。

曹七巧——张爱玲笔下最成功的女性角色——扭曲在没有光的所在(《金锁记》)

她首先是一个被买卖婚姻制度残害的女性,嫁给一位残废的名门少爷,她知道这个婚姻是陷阱,是镶着黄金枷锁的监牢,但她愿意往里跳,因为她喜欢金钱。她的性格强悍泼辣,懂得要求个人的幸福,懂得金钱和情欲,可是嫁入名门之后,她的身体和情感均遭压抑,她咬着牙忍受着活寡似的夫妻生活以取得家族的地位,终于熬到丈夫和婆婆死后分家,取得了微薄的钱财。她是一个“奋斗”者,奋斗的成功使得她变成了一个强者,她名义上确实主宰了她自己以及她的儿女的一生,结果是把自己套在婚姻、金钱、情欲的重重枷锁之下,“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26)她最终获得的金钱和权力并未使她生活得更好,而是更多的精神折磨,这种畸形的扭曲以她自己为圆心,以她的手腕为半径,开始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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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8441512121谈谈你对曹七巧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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