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之曹七巧的一生

~ 夏志清教授曾评价《金锁记》：“它是中国自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也是从古以来最深刻的一出悲剧。”

  小说讲述的是麻油店主的女儿曹七巧嫁给一个半身残疾的却家世富裕的封建家庭。畸形的婚姻导致人性畸变的悲剧一生。她不是一个让人歌颂的好妻子好母亲，并没有像励志人物那般，为自己赢得一个让人心暖的结局，这或许也是张爱玲一贯的写作风格，每一个故事都有不尽的完美。曹七巧就是这样一个在现在看来算是一个失败者的角色，但似乎也是情有可原。她被所有人恨着，她也恨所有人，她把自己放在与世界对立的一面，不顾一切的去争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遗产”以及下半辈子也都是在用生命守护那份遗产。七巧戴着沉重的黄金枷锁戴了整整三十年，摧毁了自己，也摧毁了儿女的一生。

一、挣脱不掉的枷锁

  曹七巧出身卑微，满身市井之气，少女时期的她爽直泼辣，却不幸被贪婪的兄嫂卖到姜公馆，给患有软骨症的二少爷作姨太太。为了让七巧死心塌地地伺候二少爷，索性让她做了正房的少奶奶。其实，这也算是变相的给儿子找保姆加生育机器了。

  虽有了二奶奶的名分，但毕竟是出身市井，缺少一些家世好的姑娘的基本教养。与出身公侯之家的大少奶奶、三少奶奶相比，她见识粗陋、经常口不遮拦，心胸狭隘、尖酸刻薄，导致在姜家无人尊敬她，处处受人排挤，仆人们私下也常常编排她。或许这就是她的保护色，她自卑自己没有良好的家世，还遇人不淑被人骗着进这个府里，嫁给这样一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她充满了戾气，她恨这个世界，于是就索性任由着自己的泼辣性子，疯疯傻傻，在姜家闹得鸡飞狗跳。

  那沉重的财富染指了她的人生。人哪，总是逃不掉被金钱支配。更何况七巧没有读过什么书，没有强大的精神世界和良好的文化修养，更未习得与痛苦和平共处的能力。她的所有观念和想法都来自自己的父母，和她所接触的社会，以及她用自己的方式与世界相处得到的反馈，她那样与世界相处的方式，得到的反馈当然只会恶性循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富贵荣华固然夺目，但也如同漩涡，没有成熟心志的人深陷其中，只会被迅速反噬。加之丈夫终年卧病在床，婚姻生活没有丝毫温情，无可排解的郁结让她苦闷发疯，在出将入相的姜公馆里，她的狭隘粗浅和挑唆使坏让人弃如敝履、避之不及。

  可以预见的，七巧从此便被这华丽的枷锁捆绑了一生。她终日困在牢笼里，靠抽大烟麻痹自己。等到丈夫和婆婆都过世了，分家时，她得了不少家产。她用十年的压抑屈辱和千疮百孔，换来了后半生的衣食无忧。

二、枷锁的强化

  张爱玲的小说将人性写的格外透彻，读来充满虚无和苍凉。刚开始以为金锁记是个讲爱情的故事，看到最后才发现，这世上哪有什么爱情。

  在七巧悲剧的一生里，爱情只是无关痛痒的插曲，如同一丝微弱的火苗，在她昏暗的生命里一闪而过。

  季泽是姜家三少爷，在姜公馆里，七巧是喜欢过他的，“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住自己，她拼得全身的筋骨和牙根都酸楚了”。姜家分家后，季泽去看望七巧，七巧先是被季泽的花言巧语给哄住，以为以后的人生有人爱了，可是当季泽谈到房子的时候，机警的七巧一下子就猜到了季泽的目的，怒不可遏，又打又骂地把季泽赶走了。季泽落荒离去。精明的七巧虽知道季泽是骗他的，但她还是后悔戳穿他。七巧转身上楼，她要在楼上的窗户再看他一眼，她不停流着泪。她恨自己。

终于，她对金钱的执念彻底断送了自己的爱情，也亲手摁熄了生命中唯一一点温暖的火光。这黄金枷锁，再一次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七巧原本是一个很可爱、很温情、很有生命力的女子。年轻时，她也会和街上的贩车走卒说笑打闹，享受着生活的快乐。尽管兄嫂将她带进火坑，再见他们，一样塞了很多贵重的礼物。在季泽被自己赶走后，她依然会仓皇地回望与痛哭。

当金钱的欲望被刺激得如此高涨，对爱情的追求也就压抑得让人生疼。她对金钱的痴迷，让她挥剑斩了情丝，可也把自己的命斩了一大半，成立彻头彻尾的恶毒怨妇。七巧对金钱的痴迷是有原因的，毕竟在当时的社会，女性基本没有工作，她又死了丈夫，婆婆也死了娘家的人又也恨她，她也不愿意回去，她周围所有人都对她不好，她的人际关系一团糟，所以她只能靠最后那笔家产钱维持后半生，来维持那最后的体面，钱是她认为的在这个社会能安身立命的根本，她的安全感的来源，没有那笔钱，她就像一个随时会死的人，所以她才会那么有执念。

三、枷锁的反噬

季泽走后，七巧整天不是打丫头，就是换厨子，把家里折腾得鸡犬不宁，整个人疯疯癫癫、失魂落魄。自此，她便开始了一系列的“报复”。

曹七巧的儿子长白娶了媳妇，她到处讲儿媳妇的坏话，每到晚上就让儿子给自己烧烟，打听儿子和媳妇间的私密，这烟一烧就是一夜，故意让儿媳妇守空房。更要命的是，她把打听出来的儿媳那点私事，还在麻将桌上当着亲家的面开玩笑。结果儿媳很快死了，她又给儿子娶了姨太太，姨太太一年后也吞鸦片自杀。

曹七巧对女儿长安也是毫不手软，看到长安上学很开心，就硬不让她在上学。长安13岁了，七巧却心血来潮要给她裹脚，痛得长安哇哇乱叫，仆人都劝也没有用。

长安生了痢疾，七巧不让她看医生吃药，却要劝她抽鸦片。不愿意让女儿嫁人，觉得哪个男人都是看上了自家的财产，怕人家来侵吞家产。后来长安终于在堂妹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中意的男人童世舫，也被七巧生生拆散了——童世舫来家里做客，她故意悠悠地说，别着急，长安抽完鸦片就下楼来。

  她的人格早已扭曲，因着屈辱和血泪换来的金钱就是她的命根子，她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地攥紧绚烂又沉重的枷锁，锁住了一代又一代。

  “三十年来，她用黄金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的儿子女儿恨毒了她，她的婆家恨毒了她，她的娘家也恨毒了她。

  张爱玲的金锁记极为精妙的展现了曹七巧如何从妙龄少女到人性被践踏，受残害最终转变为幽怨老妪悲凉死去的过程。在这篇曾被称为“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张爱玲的笔法依然是冷的彻骨，冷的寒心，将人物形象与社会生活的没落与乱世的苍凉联系在一起，生动现实的描绘出这样这个绝世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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