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的音乐和着装，有哪些讲究和艺术性？

这说明，当中世纪人想要传达音乐激发的情感是何性质时，他可兹利用的词汇还是些陈旧的词汇，用来描写负罪感的词汇，描写矫情和色情的词汇。有关音乐审美的文献真可谓汗牛充栋。一般地说，这些文献的基础是古老的理论，其意义早已失传，不为人知；归根到底，它们并不能向我们透露如何欣赏音乐美的信息。每当遇到音乐中究竟什么在传递美的问题时，这些文献总是闪烁其词，很像那些欣赏绘画的文献。一篇文献认为，人们欣赏的音乐美是天堂里的欢乐，另一篇文献说是乐谱里的文字说明。

这一切评论使音乐欣赏似乎和天堂里的欢乐有关系。用语言描绘神不像用绘画表现神那样冒风险。老朋友莫里内特告诉勇敢者查理，建议他在诺伊斯营地用文学尤其用音乐打发时光，他们两人都喜欢音乐。以下这段话显然说明，他的欢乐不仅仅是修辞上的夸张："因为音乐是天堂的回声、天使的歌声、天堂的欢乐、空气里弥漫的希望、教会里的风琴、小鸟的鸣叫、沮丧绝望心灵的娱乐，是对魔鬼的穷追不舍。"当然，音乐欣赏里的喜悦成分是广为人知的。正如皮耶尔·德埃里所云："和声的力量俘获人的灵魂，使之欢乐，使之摆脱苦难和烦恼，使之忘乎所以。"

和绘画模仿物像一样，音乐模仿声音受到高度的赞扬，但透过模仿声音表达美遭遇更大的危险。音乐热心利用模仿这一手段已经很久了。"caccia"原意是"狩猎曲"，这是个广为人知的例证。拉·马歇说，他曾经在这样的曲子里听见犬吠声和喇叭声，使人仿佛置身在森林里。16世纪初，若斯坎·德普雷的学生让尼坎（Jannequin）发明新的手法，表现狩猎、战场的厮杀、市场的叫卖、女人的唠叨和鸟儿的鸣叫。

审美的理论分析缺乏说服力，赞叹美的手段相当肤浅。除了用适度、优雅、秩序、伟大和效果等解释审美特征之外，理论分析并无多大进展，首先使用的是绚烂色彩和明亮光线的词语。为了解释精神美，德尼把这些词汇的意义都追溯到光的观念：理性是光；智慧、科学、技能就像光，理性用澄明的境界照亮人的头脑。如果我们想要研究中世纪的美感，不是按照美感的定义，或是关于一幅画、一首曲子的情绪来研究美感，而是按照对于美的热烈情绪来研究美感，我们就会注意到，这样的表达几乎总是被引向光感和色感，引向活泼的动感。

傅华萨很少受到事物审美特征的影响，他太忙，忙于讲述讲不完的故事，没有一个景观不激发他用语言表达欢欣的灵感：旗帜猎猎飘扬的海船，阳光下翻动的三角旗，缀满绚烂的纹章的旗帜；头盔、铠甲、矛头上跳动的阳光，骑士驰骋而来时擎起的各色旗帜。厄斯塔什·德尚欣赏风车转动的美、露珠里的阳光美。拉·马歇也曾经描绘一对德意志和波希米亚骑士金色头发在阳光下的闪光美。与中世纪人赞美一切闪光美相关联的是衣服的装饰，15世纪的服饰美主要是依靠过量的珠宝。后来，领带领结才取代珠宝而成为装饰。

为了增加服饰的华美，有的人在衣服上缀上铃铛或辅币。拉伊尔身穿红色外套，外套上缀满大型的银色牛铃。1465年，骑士团长让·萨拉查（Jean de Salazar）举行入城式时，率领20位骑士，全都骑着高头大马、披坚执锐、马脖子上挂着硕大的银铃；鞍褥绣了许多人物，每个人身上都绣着镀金银铃。

1461年路易十一进入巴黎时，沙罗莱伯爵、克罗伊公爵、卢森堡伯爵路易·波尔等人的鞍褥上都挂着许多硕大铃铛；沙罗莱的坐骑背上用四根柱子撑起一口大钟。勇敢者查理观赏一次竞赛时，他的礼袍上缀满莱茵地区铸造的荷兰盾。英格兰贵族的礼袍上缀的饰品却是橙黄的金币。

1434年，日内瓦伯爵在香柏里举行婚礼时，男女嘉宾全都身着缀满金片的白色服装，都入场跳舞。男宾还系宽腰带，腰带上挂着小铃铛。另一种引人注意的质朴的喜悦可见于流行的颜色感。准确判定这种感觉需要做广泛的数据调查，包括美术的颜色梯级表、衣服和装饰色的梯级表。就服装而言，这样的调查必须要建立在许多描写的文本上，而不是少数现存的物质材料上。笔者在这里只根据搜集到的竞赛和入城式资料发表一点初步的意见。

我们必须要研究礼服和正式的服装，它们展示的风格和日常的服装迥然不同。日常服装用的颜色多半是灰色、黑色和紫色。我们注意到，节庆服装和正式服装的主调色是红色。谁也不指望任何偏离时代主调色的红色。

入城式的服装经常是清一色的红色。和红色一样，白色作为节庆服装颜色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在颜色搭配上，任何组合都是可以接受的：红—蓝、蓝—紫的搭配都可以见到。在拉·马歇笔下的一次节庆表演里，一位女孩子骑着马，身着紫色袍，其鞍褥是蓝色丝绸，与她一道表演的三位男子身着朱红袍，随行的人员穿绿衣。无疑，一般喜欢的搭配是闪光暗色和柔和颜色的组合。

黑色和紫色是更为流行的服装色调，黄色和棕色几乎不见于服装，这一点令人称奇。黑色，尤其黑色天鹅绒无疑象征时代喜欢的自豪和忧郁的色调，勃艮第人喜欢的黑色和其他地方热烈而富丽的颜色保持着骄傲的距离。青年时代之后，善良者菲利普总是穿黑色，要他的随从和坐骑也用黑色。勒内王想要别具特色，讲究细腻，他喜欢的颜色是灰色—白色—黑色。

需要顺便指出的是，蓝绿二色罕见的现象不能完全看成是色感的直接表现。这两种颜色的象征意义超过了其他颜色的象征意义，蓝绿二色的象征意义很特别，它们用作一般衣服的颜色就不合适。这是因为这两种颜色都表示爱情：绿色象征热恋，蓝色表示爱的忠诚。更准确地说，这两种颜色是爱情的颜色，但其他颜色也可以用来象征爱情。

需要顺便指出的是，和棕色对比而言，灰色常常会出现在节日服装里；灰色是悲伤的颜色，也许它比棕色还要多一层哀婉的意义。到中世纪时，黄色已经含有仇视的意义。符腾堡的亨利（Henry of Württemberg）及其随从身着黄色衣服从勃艮第公爵跟前走过，"这些衣服告诉公爵，黄色是故意针对他的"。从15世纪中叶起，黑色和白色的地位有一段时间似乎有所下降，而蓝色和绿色似乎是有所上升（但这只是笔者的初步印象，尚需更多的例证）。

人们会注意到，在16世纪，上述衣服的大胆配色多半业已消失；与此同时，艺术似乎也在试图绕开三原色的朴素反差。对勃艮第地区的艺术家而言，颜色的和谐感并不是来自于意大利。杰拉德·戴维继续紧守旧派艺术风格，但和先行者比较，他还是表现出色感的细腻趋势，这说明色感细腻的趋势和中世纪人思想的走势有关系。我们在这里遭遇的一个领域是艺术史和文化史互有期待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