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欧亨利的经典文章吗?麻烦把全文搞在下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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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 李遥策
让写实的写实,让虚构的虚构
 
  未来的世界是银子的。
   
  当我从一本名叫《白银时代》的中国古典名著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坐在三百米高的楼房里发着呆。从窗外看出,我突然觉得可笑,我为说这句话的人看不到现在的状况感到庆幸,毕竟这个世界现在除了一片等着植树造林的黄土和一座座锈得要去伊拉克运石油润滑的城市之外,我根本看不到作者所谓的遍地白银。  
  
  那是荞麦离开我之后的第一个星期,我从冰箱里拿出一杯热咖啡。
    
  杯子是荞麦从某个网站上下载过来的然后就送给我了,她说,你那么喜欢喝咖啡这杯子就给你盛咖啡用吧。其实现在已经是没有人喝咖啡了,即使想喝咖啡也没有多少人会使用杯子,他们可以有很多途径,比如从网上下载过来装满显示器然后把头伸进去狂喝,这种做法是很普遍的。如果你瞪眼了,这说明你和我一样,落伍了,活在这个世界里也同样会是个复古主义者。  
  
  我的职业是个医生,不过一个月前就被解雇了。现在蜗居在家里无所事事,在这个享乐主义横生的物质社会没钱是很痛苦的,现在谁不想在自己身上镀点金擦点油。就像荞麦常说的,有钱人就是好,整天有喝不完的油,穷人只能喝水把自己活生生地锈住。
    
  所以我突然想到荞麦离开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一定是我没钱买充足的油给这丫头灌饱。当然,这个我不能怪她,因为这种风气历来都是有的,据说我爷爷的爷爷的奶奶就是因为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请不起麦当劳而和别的男人跑掉的。爱情你可以放在一旁,但生存问题你不能置之不理,这道理我能理解。这说明,我还是比较现实的。
  
  现在来说说我被解雇的原因。那天有人要我帮忙把他弄得帅一些,首先我要阐明的是,我们现在的审美观念是和你们那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这里所说的帅就是鼻子要扁嘴巴要大眼睛要小身高要矮,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在人类进化的许多年里美学曾有过一场重大的颠覆。于是我就给那人削掉了鼻子扩张了嘴巴缝上了眼睛切掉了小腿骨骼,但很不幸的是,那人是坐着时光机特地来到这个科技极为发达的时代享受美容服务的,这就导致了醒来后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后就马上跑去投河自尽了,城里的女孩子们看到他英俊的尸体无不痛惜个个哭天喊地。这是个严重的误会,但事实上,我还是被解雇了,尽管我曾经用一把螺丝刀拯救过一个垂危的病人而被世人封为神医。
  
  那天荞麦说要分手的时候,我的胸腔里明显能感觉到针刺般的疼痛,一开始只是一下,然后数针并发,再然后背部发麻,直到眼泪决堤。
  
  我说,不要着急,人是最健忘的动物。   我用USB数据线将自己和电脑连接,就像你们现在所使用的MP3一样简单。我准备删除关于荞麦的记忆试图减轻伤痛,但是电脑在我的大脑里搜索了许久后给了我个信息提示说,对不起,她已经占据了你大脑的全部,如果删除那就什么也没了,YES/NO。我按下否认键。
那是荞麦离开我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我从一百十二公斤的体重下降到一百零五公斤,如果你看到这组数据后觉得我可以去搞相扑事业的话,那么你又落伍了,在这个世界里我已经是相当瘦了,有无数家减肥药物厂家拉我去做广告就是最好的证明,比如××减肥茶公司给了我两百块叫我对外宣称是喝了他们的茶才成这样的,可在那之前我已经收了○○减肥胶囊公司的钱并对外宣称过是吃○○减肥胶囊导致的结果。这令我很尴尬,不过我还是成了当年年度广告之星,在路上被打被骂那是常有的事。
  
  这例子除了证明所有的广告都是虚假的之外还有就是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去减肥,我们可以进一步联想到原因,那就是人类过于懒惰得了肥胖症,造成懒惰也是有足够理由的,在第N次科技革命以后人类几乎可以足不出户,一系列身理活动都可以在一个地方解决,比如人们可以在睡觉的地方吃饭,可以在吃饭的地方方便,可以在方便的地方睡觉,这其实和养猪是一个道理的。
  
  我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上面还留有她的余温,桌上摆了一盒巧克力,她怕胖,我怕甜,所以就放着没动。电视上说,今年的春运人数又增长了。我记得我曾经就和荞麦在春运期间有过一次旅行,至于去哪个星球我已经不记得了,但那个地方给我的印象是那里的人都特爱写小说,曾经我们这里的某某作家说过,写小说的人往往都是爱撒谎的。我的言外之意就是,那里的人都喜欢撒谎。具体例子就是他们不断地把小说写到历史教科书里面来告诉下一代上一代人所做过的傻事都是无辜的而且带着充分的虚假佐证导致那里的历史学家都几乎要写出《挪威的森林》那样的东西去拿诺贝尔文学奖。这就和我们地球上的某个国家特别像,不过几年前就被灭了。被灭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所有的中国人都不买他们生产的商品所导致的。写到这里,我想,除了告诉你我是个爱国主义者之外,你应该知道我在暗示什么。
  
  现在的航天事业非常之发达,当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看到第一个中国人飞出地球在月亮边兜几圈而兴奋地笑了好几年的时候,我爷爷的爷爷已经在月亮上找水喝了,当我爷爷的爷爷在月亮上担心没水资源过于浪费的时候,我爷爷已经在太阳里种向日葵了。所以我就曾和荞麦大胆地设想把九大行星游览完之后要去黑洞也看看,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实现,两个星期都快过去了,我依然没有联系到她,我真怀疑她是否真的进了黑洞。
  
  突然想起,曾经荞麦牵着我的手说,你去哪我都跟着你,一生一世跟你走。但在我现在哪都没去的时候她就不跟着我了,这让我很郁闷。所以,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世界上唯一不可信的东西就是誓言,尤其是女人的。这句话,是在我观察了身边是否存在女性朋友后才小心翼翼地写下的。
  
  现在我二十三岁,我们曾经勾着手指说永远的时候才十八岁,即使那个时候肆虐地流行光头,我头发还是义无返顾地留得长长的然后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很酷。就在那个白衣飘飘朦胧琐碎的时代我认识了荞麦。
  
  那个时候我很叛逆。老师不喜欢我,我也没有理由去喜欢老师。我总是不穿校服总是上课睡觉,我的班主任看不惯我就把头朝上四十五度把眼睛朝下四十五度地对我说,你到底是想不想读书,不想的话就早点滚,休想要我在毕业时把奔腾二百五处理器安装到你脑里。这是很让世人为之愤慨的事情,中国的应试教育沿用了数百年,始终没有彻底地改变。
  
  那个时候,每天放学后我都会骑着单车从一个女孩的身边经过,然后回过头对她傻笑,她低着头脸渐渐泛红如同背后的夕阳。在第一次与她见面之后我就有了很多想法,比如第二次在路上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我一定要跟她说说话,比如第三次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和她一起上学,再比如第四次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骑着单车载她去上学。然后是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以至于到第N次的时候,我想我应该要用马赛克处理我的大脑。但实际上我遇见了她好几次我都没有跟她打过招呼,于是我就采取了最最原始的手段,发短信示爱。
 有一个真理,青春期的少女们都是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帅哥的,就像过了青春期的少女们都希望找个有钱有地位的男朋友一样,她们非常注重自己的面子,所以人都是爱慕虚荣的。找到了这个规律后,以我那没鼻子没眼睛没身高只有大嘴巴的迷人外表以及我那张贴在我家墙上的第N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的奖状,我就下定决心我会追到那女孩。结果就是我被中国移动剥削了好几百块话费后让她爱上了我。后来在她的鼓励加威胁下我终于发奋图强取得优异成绩在毕业典礼上理所当然地拿到了由国家颁发的奔腾二百五处理器,也同样理所当然地成了名副其实的二百五。
  
  众所周知,上述女孩就是荞麦。
  
  在荞麦离开我之后的第三个星期。世界杯总决赛如期举行。
  
  在世界杯还没开赛之前,我就和荞麦打过赌。我记得我是买中国队会获得冠军的,果然中国队没有让我失望,比赛实况是这样的,在对方使出了已经失传多年的上帝之手后中国队用如来神掌扳平了比分把比赛送入了加时然后又在加时赛里一个叫姚名身高两米二十六的中国队员而且是守门员用一记S球捅破了对方的大门捧到了金光璀璨的大力神杯。记得当天报纸的头条是这样写的:中国队连续六次获得世界杯总冠军。看到这里也许你会说,这真他妈扯淡,根本就是没可能的事情。但你又错了,因为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自从那个叫李遥策的小子也获得了新概念一等奖之后我就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这句话了。
  
  我们的赌注很实际,是接吻。如果我赢了,那么她就要吻我,如果她赢了,那么就要我吻她,后来我们才恍然大悟不管谁输谁赢双方都是要作出牺牲或者说是得到满足,正在我优哉悠哉地等待总决赛来临的时候荞麦不告而别了,结果我的幻想如同手中的啤酒沫一样无声无息地破灭,就像你在天桥上和设局的小贩下棋结果你赢了几百块但这个时候突然杀出了警察,那人卷起摊子撒腿就跑了,你除了什么都没有得到之外还要向警察解释你和他不是一伙的。这都是很郁闷的事情。
  
  接下来我就看到了一件相当巧合的事情,通过电视转播我在世界杯的比赛现场我看到了荞麦,我兴奋地要死,但我遗憾的是我没有从传说中的贞子那得到穿梭于电视屏幕的真传以至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荞麦坐在看台上而且靠在一个男的身边,从那个男的遍身都是闪闪发光的螺丝钉中可以得出结论,他相当富有,但是电视很快就把镜头切换到别处了,毕竟又不是那男的拿总冠军。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把画面停格住,然后把那男的虚体揪出当作发泄工具痛打一顿,再把它放到抽水马桶里冲冲掉。也许你又惊讶了,忘了告诉你,我们的电视机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你要是看谁不爽只要他从电视里出现你就可以把他的虚体揪出来折磨折磨,而且不用负刑事责任,虽然这样做很龌龊。
  
  那天,我哭了一个夜晚,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哭,究竟是为了荞麦的移情别恋还是为了我的穷困潦倒,但有一点确实是真的,那就是我很难过,流那么眼泪而又没钱买油这是很难过的。那天晚上关于荞麦的所有回忆都涌上了心头,我数着它们泛着黑夜的微笑,而我们的誓言却要荞麦和另一个男人来完成,更让我难过的是那男的不仅比我帅而且还比我有钱,实在让我想不出荞麦不能爱他的理由,在这样的时代里,我只能乖乖地认命。
  
  因为我那么平凡。
故事写到这里本来应该可以搁笔结束的,但是我为了赚几块钱的稿费来给打字过于频繁而导致关节松弛的手买几枚螺丝钉和为盯着显示器看太久几乎生锈的眼睛擦点油还是会继续连扯带拉地把我的故事述说下去。 和所有失恋的人们一样,那天夜晚我喝了很多酒。结果把肝给搞短路了,在医院住了很多天,看到了曾经那些被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们,他们冷嘲热讽地说,嘿,你也有今天啊。后来我大受刺激,出院后做起了文学青年,用文字来评击这个世界。这些都是后话。 再后来,荞麦回头了,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那男的远没有你好,我和他分手了。我可以联想到很多原因,我把荞麦往好的方面假设,那就是荞麦真的发现自己错了,发现金钱是无法消磨我们五年的光阴的,于是决定和我回到过去。更或者是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和我离开,只是那男的苦苦相逼把荞麦搞的很不好意思于是勉强答应,但最后荞麦还是受到良心的谴责决定回到我身边。可事实上却是那男的父亲破产了导致他零花钱不够开销,然后荞麦就离开了。那个时候写书很赚钱的,作为文学青年的我乘机捞了一笔,最后荞麦就又回来了,这些似乎隐隐约约地存在着规律,我不想把它讲明,因为很有可能会伤害到荞麦本身。 故事的最后有带有几分童话色彩,男主角热泪盈眶地拥抱着女主角,女主角把头靠在男主角的肩膀上说,从此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的金钱)了。就这样,女主角回到了男主角的身边,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在这个所谓的白银时代里。如此简单。 在这个白银时代里,金属楼房一座一座地升起道路却渐渐加宽割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空气中的尘埃是我每天的消夜偶尔拌着酸雨,镀金的男人们总是喜欢那些头发搞得像泡面衣服穿得像劣质粽子的女人们,女人们总是百般依赖地盲目跟从着物质欲望,那些等待奇迹的人总是独自黯然神伤存活在糜烂的世界。 一切都像泡沫一样,如果我看的透明的话。 这些都只是发生在现实世界里很平常的故事,而在未来世界里却一如既往地延续下去。我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上面还留有她的余温,桌上摆了一盒巧克力,她怕胖,我怕甜,所以就放着没动。电视上说,今年的春运人数又增长了。我记得我曾经就和荞麦在春运期间有过一次旅行,至于去哪个星球我已经不记得了,但那个地方给我的印象是那里的人都特爱写小说,曾经我们这里的某某作家说过,写小说的人往往都是爱撒谎的。我的言外之意就是,那里的人都喜欢撒谎。具体例子就是他们不断地把小说写到历史教科书里面来告诉下一代上一代人所做过的傻事都是无辜的而且带着充分的虚假佐证导致那里的历史学家都几乎要写出《挪威的森林》那样的东西去拿诺贝尔文学奖。这就和我们地球上的某个国家特别像,不过几年前就被灭了。被灭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所有的中国人都不买他们生产的商品所导致的。写到这里,我想,除了告诉你我是个爱国主义者之外,你应该知道我在暗示什么。 ps:长的都放不上来啊,要的话加我Q我给你

《并非特写》
为了避免多疑的读者把这本书扔到角落里去,我要及时澄清这不是一篇新闻报导。你不会遇到只穿衬衫的无所不晓的本市新闻版编辑,不会遇到初出茅庐、头角峰峻的来访记者,不会遇到独家新闻,不会遇到……什么都不会遇到。

可是如果读者能允许我把第一场的背景放在《灯塔晨报》的访问室里,我一定投桃报李,严格遵守上面的诺言。

那时,我替《灯塔晨报》撰稿,拿计件工资,希望有一天能当上正式职员。不知是谁拿耙子或铲子帮我在一张堆满交换刊物、《国会记录》和旧资料本的长桌上清出一小块空地来。我就在那里工作。我在街上逛得很勤,市上见是有什么小声说的,大声嚷嚷,哈哈笑的事情我都写,我的收入却不稳定。

有一天,特里普进来靠在我桌边。特里普在车间干活,我想他同图片有些关系,因为他身上有一段制版药品的气味,他的手总是带着酸类的染污和灼伤的痕迹。他大概二十五岁,可是看上去却有四十。他的脸被短短的、卷曲的红胡子追去一半,像一块摆在门口,“欢迎”字样已蹭掉的棕垫。他面色苍白,很不健康,显出一副阿谄献媚的可怜相,一天到晚净向别人借钱,数目是两毛五到一元。一元是他的最高限额。他了解自己信用的限度,正如国家化工银行对附属担保品加以分析,就了解它的水分一样。他坐在我桌子上的时候,一只手紧握着另一只手,好让两只手都不发抖。这是喝威士忌的结果。他有一种假装不在乎,和冒充好汉的神气,但是骗不了谁,不过这在他借钱时有用,因为这种神气太可怜,装得太明显了。

那天,我死乞白赖地从出纳员那里领了五块亮晃晃的银元,作为星期日版编辑很勉强地采用了我的一篇特写的预文稿费。 因此,我虽然并不觉得与世无争,至少已经对世界宣布了休战。我干劲十足地开始写一篇布鲁克林桥的月夜景色的稿件。

“哎,特里普,”我相当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看看他说,“怎么样?”他今天的模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凄惨,更瑟缩,更憔悴和更潦倒。他可怜到那种地步,那么强烈地激起了你的同情,以置你真想踢他一脚。

“你有一块钱吗?”特里普带着他最阿谄献媚的神情问道。他那狗一样的眼睛,在长得很高的,纠缠在一起的胡子和长得很低的,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之间的狭窄的空白地带上一眨一眨。

“有。”我说;接着又重复一遍,“我有,”嗓门更高、态度更不一客气,“此外还有四块。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好不容易才在阿特金森老头那里硬要来的。我这笔钱,”我接着说,“是要办一件事,一件非办不可,十万火急的要事,正好要用五块钱。”

我得强调这一点,因为我有一种预感,觉得当时就要损失一块钱。

“我不想借。”特里曾说,这才使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我想提供一篇好特写的线索给你,你会满意的。”他接着说。“我替你找了一个很精彩的题目,足够一栏的篇幅。如果你写得对路。一定很漂亮。取得这个材料,也许要你破费一两元。我自己不要任何好处。”

我变得和气了一些。这个建设证明特里普对于我过去给他的好处,虽然没有报答,还是知恩的。如果他当时开了口,问我要两毛五,准能到手。

“什么样的题材?”我摆出编辑的架势,拿着铅笔问他。

“我告诉你,”特里曾说,“关于一个姑娘。一个美人。绝顶地漂亮。带着露珠的玫瑰花蕾,长满青苔的花坛上的紫罗兰,你可以放手描绘一番。她在长岛住了二十年,从没到过纽约市。我在第三十四号街遇上她。她刚搭东江的轮渡来纽约。我告诉你,她是个叫人见了就要神魂颠倒的美人。她在街上把我叫住了,问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乔治·布朗。问我怎么在纽约市找乔治·布朗!竟有这种事!”

“我同她聊起来,知道她下星期四就要同一个名叫多德——海勒姆·多德——的庄稼小伙子结婚。可是乔治·布朗在她年轻的幻想里还占着第一把交椅。几年前,乔治把他的牛皮靴上了油,到城里来碰碰运气。可是他忘了回格林堡去,海勒姆就入选为第二名。不过到了紧要关头,戈达——姑娘的名字叫艾达·洛厄里——找了一匹马,骑了八英里到了火车站,搭早上六点四十五分的火车来到纽约。来找乔治,你知道,你了解女人的脾气,乔治不在,所以她就要找他。

“哎,你知道,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个赫德森河畔的满是色鬼的城里到处乱跑。我想她认为随便找个人打听,那人就会说:‘乔治·布朗?哦,是啊,我想想看。他是个矮个子,蓝眼睛,是不是?哦,对了。乔治在第一百二十五号街,就在杂货铺隔壁。他在一家马具店里当收帐员。’她就是那么天真,那么美。你了解格林堡那类长岛的水边小村,消遣的地方只有一两个养鸭场,收入只靠那么八九个夏季游客。她就是从那种地方来的。不过,喂,你真该见见她!”

“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没有隔宿的钱,钱的模样我都记不清了。她买了火车票,把零用钱全花了。只剩下两毛五分钱,也买了口香糖。她捧着一纸袋的糖在吃。我领她去第三十二号街我住过的一家寄宿舍,把她押在那里,要一块钱才赎得出来。这是麦金尼斯老大娘一天房租的价钱。我带你去。”

“这是什么话,特里普?”我说。“你不是说有一篇特写材料吗?东江上每条轮渡都有许多来去长岛的姑娘。”

特里普未老先衰的脸上皱纹变得更深了。从他那堆乱蓬蓬的头发里可以看出他心事重重地皱着眉头。

他摊开双手,伸出颤巍巍的食指来加重他回答的语气。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说,“这材料可以写一篇多么精彩的特写?你可以写得很好。围绕着这段恋爱故事,你知道,描写描写这个姑娘,加些有关真正爱情的那套玩意儿,插进几段笑话,挖苦挖苦没有见过世面的长岛人,唔,还有,反正你知道该怎么写。不管怎么样,你这篇东西换十五块钱不成问题。你只要四元左右的成本,可以净赚十一元。”

“怎么要我花四元呢?”我满腹狐疑地问他。

“一元给麦金尼斯太太,”特里普马上答道,“两元给这个女孩子作回家的路费。” “还有一元呢?”我很快地盘算一下问道。

“一元给我,”特里普说,“买威士忌。你干不干?”

我故弄玄虚地笑了笑,摆开两条胳臂,仿佛准备继续写我手头的东西。但是这个不屈不挠,垂头丧气,卑躬屈节,假装老实的牛似的倒霉鬼怎么也摆脱不掉。他的脑门子忽然变得温中透亮了。

“难道你不明白,”他带着绝望的镇静说,“今天必须把这个姑娘遣送回家?不是今晚,也不是明天,而是今天。我没法帮她忙。你知道,我是倒霉俱乐部的门房兼通讯秘书。我认为你可以根据这个材料写一篇东西,总可以拿到一笔钱。可是,不管怎么说,难道你不明白天黑之前,她就该回到家里吗?”

这时我开始感到那种沉重的,使人丧气的,一般称做责任的感觉。为什么这种感觉要作为一个累赘和负担落在人们肩上呢?我知道那天我在劫难逃,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一大部分要掏出来救济这位艾达·洛厄里。但是我对自己发誓,特里普休想弄到买威士忌的那块钱。他可以慷他人之慨,拿我的钱去行侠仗义,可是事后休想痛饮一番来纪念我的软弱可欺。我带着冷冰冰的愠怒,穿上大衣,戴好帽子。

恭顺,谄媚,想讨好我而又枉费心机的特里普,领我坐上电车,去麦金尼斯大娘的当铺。坐车是我掏的钱。看来,这位浑身都是火棉胶气味的堂吉河德连一枚最小的小钱都没有。 特里普在一幢发霉的红砖寄宿舍前拉了一下门铃。他听到微弱的铃声,脸色刷地发白,就象兔子听到猎狗的声息似的,弯下认准备随时跳起来逃脱。我猜到他以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被房东太太的脚步声吓破了胆。

“先给我一块钱,快!”他说。

门打开了六英寸宽的一条缝。麦金尼斯大娘站在那里,瞪着一双白眼。我没说错,是白的。一张黄脸皮,一手抓住身上肮脏的粉红色法兰绒睡衣的领子免得它散开来。特里普一声不吭,把那块钱塞进门缝,这才为我们买了路进去。

“她在客厅里。”麦金尼斯太太说罢便扭过身,把睡衣后背对着我们。

阴暗的客厅中央,一个姑娘坐在一张有裂纹的大理石桌子旁边,称心如意地哭着,同时嚼着口香糖。她是个毫无瑕疵的美人。哭泣只不过使她那明亮的眼睛更加光彩照人。当她嚼口香糖的时候,你只联想到这个动作的诗意,同时羡慕那块毫无知觉的糖。夏娃出世五分钟后,想必同现在这位十九岁或二十岁的文达·洛厄里小姐是一个模样。特里普替我作了介绍,一块口香糖便因此受到冷落。这期间她对我表示了一种天真的兴趣,就象一头(评选得奖的)小狗可能对一只爬行的甲虫或者青蛙表示兴趣一样。

特里普在桌边站定,一手撒开五指按在桌上,就象一位律师或者司仪。其实他什么“师”都不象。他那件褪色的上衣领子扣得高高的,似乎要掩饰领带和衬衫的欠缺。我看到他那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之间的一双游移不定的眼睛,就想起一条苏格兰狗。一刹那间,我觉得当着这样一位落难住人的面,作为特里普的朋友被介绍给她实在丢人。不过特里普显然打算主持所有的仪式,不论这些仪式是什么。从他的动作和姿态中,我认为他企图把这个场合当作报纸特写材料强加给我。他还存有一线希望,想从我这儿弄到买威士忌的那一块钱。

“洛厄里小姐,我的朋友,”我打了个冷战,“查默斯先生,’”特里普说,“他的意见会同我刚才讲的一样。他是新闻记者,比我能讲话。所以我把他带来了。”(噢,特里普,难道你需要的是一位能说会道的演讲家吗?)“他懂得很多事情,他会告诉你怎么办最合适。” 我坐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实际上是用一条腿支着。、“洛厄里小姐”,我对特里普那套拙劣的开场,自心里气得要命,只得这样开口说,“我当然乐于效劳,不过由于我还不清楚这件事的情况,我一一一一”

“哦,”洛厄里小姐毅然一笑说,“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没有什么情况,从我五岁时来过纽约后,这还是我自己头一次来,我没想到纽约有这么大。我在街上遇到特里普先生,向他打听我的一个朋友,他就把我领到这儿来,让我等着。”

“洛厄里小姐,”特里普说,“我劝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查默斯先生,他是我的朋友,”(这时候我已经习惯了,)“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办,准没错。”

“当然可以。”艾达小姐嚼着口香糖对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什么都安排好了,让我下星期四晚上跟海勒姆·多德结婚,他有二百英亩地,水边的地很多;还有一个菜园子,在岛上算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今天早晨我备了马,一匹叫做舞蹈家的白马。我骑马到了火车站。我对家里人说我是去苏珊·亚当斯那儿玩一天。我想这是撒谎,不过我不管。

我坐火车到了纽约,在街上遇见了特里普先生,问他知不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乔治。”

“喂,洛厄里小姐,”在她期期艾艾的时候,特里普大声挪谕说,非常没有礼貌,非常鄙俗,“你喜不喜欢海勒姆·多德这个小伙子?他挺不错,待你也挺好,是不是?”

“我当然喜欢他。”洛厄里小姐说。“他很不错,他待我当然很好。谁对我都很好。”

这一点我可以发誓。在艾达·洛厄里小姐一生中,所有男 人都会对她很好的。他们一定会争先恐后替她打伞,替她取行李,捡起她的手绢,请她喝汽水。

“可是,”洛厄里小姐接着说.“昨晚我想起乔治,我——”

她那金发光泽的脑袋倒在紧握着的搁在桌上的两只胖乎乎的手上。一场多美妙的四月的暴风雨啊!她纵情地呜呜哭了起来。我希望我能够安慰她。可我不是乔治。同时我又为自己不是海勒姆而庆幸。不过我也很难过。

这场骤雨漫漫过去了。她伸直了腰,显得很勇敢,露出了笑容。她一定能成为非常好的妻子,因为哭泣只是使她的眼睛更明亮,更温柔。她往嘴里放了一块口香糖,开始讲她的经历。

“我想我也许傻得要命,”她一面抽抽噎噎地叹气,一面说,“可是我没有法子。乔治·布朗跟我,从他八岁,我五岁的时候起,我们就爱上了。他十九岁那年离开了格林堡进城来——那是四年以前的事了。他说他要当警察或铁路总经理之类的人,然后回来找我。但是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可我,我又喜欢他。”

看来第二阵眼泪已迫在眉睫,可是特里普挺身而出,挡住了这个缺口。该死的家伙,我看透了他的把戏。他是想把这个场合搞成特写材料,达到他卑鄙的目的,从中渔利。

“说吧,查默斯先生,”他说,“告诉这位小姐该怎么办。我就是这样告诉她的。你跟她直话直说。说吧。”

我咬了一声,竭力按捺住我对特里普的怒火。我明白天我的责任所在。我被他骗进了狡猾的圈套,如今脱不了身。特里普第一个论点倒是公平正确的。一定要把这位小姐当天送回格林堡去。一定要同她讲道理,说服她,让她安心,教她怎么办,替她买好火车票,马上送她回去。我恨海勒姆,我鄙视乔治;但是责任一定要尽到。崇高的责任感同区区五块钱是不很相容的。但有时候也可以把它们调和一下。我的任务就是先当一阵子预言家,然后代付盘缠;因此我装出所罗门兼长岛铁路客票总售票员的神气。

“洛厄里小姐,”我把话说得尽量动听,“生活毕竟是相当奇怪的。”说出口后,我自己觉得这些话有点耳熟,我希望洛厄里小姐从没有听到过科汉先生的歌词。“我们很少同初恋的情人结婚。我们早期的恋爱披上了青春的奇异光辉,往往不能实现。”最后一句说出来有点儿陈词滥调的味道。“可是那些珍藏在心中的美好理想,”我接着说,“不论它们多么不切实际,多么虚渺的在我们未来的生活上投射一片绚丽的余辉。然而生活除了梦幻之外,还充满了现实的东西。人们不能依靠回忆生活。洛厄里小姐,我想请问一下,假如除了甜蜜的回忆以外,多德先生在其它方面似乎还合格的话,你是否认为可以跟他度过幸福的,就是说,满足的、和谐的一生?”“哦,他是挺好的。”洛厄里小姐回答说。“我可以跟他过得挺好。他答应给我买一辆汽车,一条摩托船,可是不管怎么样,婚期临近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乔治来。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总该写信来的。分手的那天,他和我用铁锤和凿子把一枚一毛钱的银币凿成两半。我拿一半,他拿另一半,我们许下了愿,彼此永不相忘,永远收藏着那两半银币,直到我们再次见面。我那一半现在藏在家里梳妆台抽屉中的一个戒指盒里。我想我来这儿找他是犯傻。我没料到城里有这么大。”

这时,特里普刺耳地笑着插了嘴,他还想凑些小插曲、小花絮来博取他所渴求的那可怜的一块钱。

“哦,那些乡下小子进了城,见了一点世面就忘乎所以了。我猜乔治大概成了流浪汉,不然就是被别的女人缠住了,再不然就是喝上了威士忌或者赌赛马,把自己毁了。你听查默斯先生的话回家去,包你万事大吉。”

现在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因为时针将近正午。我皱着眉头瞪了特里普一眼,再温和地、富有哲理地同洛厄里小姐讲道理,很细致地让她相信立刻回家的重要性。我还着重告诉她一个道理,就是她不必把她来到这个吞食了不幸的乔治的城市的奇迹或者事实告诉海勒姆,即使她不说,也不会影响她未来的幸福。

她说她把马(倒霉的畜生)挂在火车站附近的一棵树上,特里普和我嘱咐她一到站就骑上那匹有耐性的马儿,尽快赶回赶到家以后,她要说怎么跟苏珊·亚当斯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她可以向苏珊打个招呼,这点我想不成问题,然后什么事也没有。

这时候,美色当前,我心里动了一下,对这种冒险也热心起来。我们三人赶到轮渡码头,我发现去格林堡的票价不过一块八毛钱。我买了一张票,又用剩下的两毛钱买了一束红而又红的玫瑰花送给洛厄里小姐。我们送她上了轮渡,站在码头上望着她向我们挥动手绢,直到变成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小白点。然后,特里普同我面面相觑,回到了尘世,干枯冷寂地留在生活的黯淡现实的阴影里。

美和爱创造出来的魅力,在逐渐消退。我瞅着特里普,差点儿要发出冷笑。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显得苦恼,可鄙和恶劣。我摆弄着口袋里剩下的两块银元,轻蔑地半合着眼皮看看他,他勉强装出能抵挡一阵的样子。

“你凭这个材料写不出一篇特写吗?”他沙哑地问我。“哪怕你捏造一部分,好歹总算一篇特写吧?”

“一行都写不了。”我说。“如果我拿这样的狗屁交上去,可以想象出格兰姆斯的脸色会变成什么样。不过我们总算帮了这位小姐的忙,恐怕只有这一点才算是我们的报酬了。”

“我很过意不去。”特里普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害得你破费,我很过意不去。我嘛,以为是发现了一个好题目,我是说,一个可以写成相当精彩的特写的素材。”

“我们还是把它忘了吧,”我用值得赞扬的强颜为欢的口气说,“我们坐电车穿过市区回去吧。”

我横下心肠,不容他说出他那显而易见的欲望。不管他软磨硬抗,也休想搞到他渴望的那一块钱。那类冤枉事我已经干够了。特里普软弱无力地解开他身上那件花纹已经褪色,边线已经磨破的上衣,探手到一个很难够着的,深得象窟窿似的口袋里去掏一条曾经是手帕的东西。他正掏着的时候,我看到他坎肩上横挂着一条廉价的镀银表链的闪光,表链上吊着一件东西。我伸出手去,好奇地一把抓住。那是用凿子凿开的半板一毛钱的银币。

“怎么?”我说,使劲盯着他。

“哦,是的。”他突然说道。“我就是乔治·布朗,又名特里普。有什么用?”

除了基督教妇女禁酒联盟以外,我请问有谁不同意我马上掏出给特里普买威士忌酒的一块钱,并且毫不犹豫地放到他手里呢?

  最后一片叶子
  欧·亨利

  在华盛顿广场西边的一个小区里,街道都横七竖八地伸展开去,又分裂成一小条一小条的“胡同”。这些“胡同”稀奇古怪地拐着弯子。一条街有时自己本身就交叉了不止一次。有一回一个画家发现这条街有一种优越性:要是有个收帐的跑到这条街上,来催要颜料、纸张和画布的钱,他就会突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原路返回,一文钱的帐也没有要到!
  所以,不久之后不少画家就摸索到这个古色古香的老格林尼治村来,寻求朝北的窗户、18世纪的尖顶山墙、荷兰式的阁楼,以及低廉的房租。然后,他们又从第六街买来一些蜡酒杯和一两只火锅,这里便成了“艺术区”。
  苏和琼西的画室设在一所又宽又矮的三层楼砖房的顶楼上。“琼西”是琼娜的爱称。她俩一个来自缅因州,一个是加利福尼亚州人。她们是在第八街的“台尔蒙尼歌之家”吃份饭时碰到的,她们发现彼此对艺术、生菜色拉和时装的爱好非常一致,便合租了那间画室。
  那是5月里的事。到了11月,一个冷酷的、肉眼看不见的、医生们叫做“肺炎”的不速之客,在艺术区里悄悄地游荡,用他冰冷的手指头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在广场东头,这个破坏者明目张胆地踏着大步,一下子就击倒几十个受害者,可是在迷宫一样、狭窄而铺满青苔的“胡同”里,他的步伐就慢了下来。
  肺炎先生不是一个你们心目中行侠仗义的老的绅士。一个身子单薄,被加利福尼亚州的西风刮得没有血色的弱女子,本来不应该是这个有着红拳头的、呼吸急促的老家伙打击的对象。然而,琼西却遭到了打击;她躺在一张油漆过的铁床上,一动也不动,凝望着小小的荷兰式玻璃窗外对面砖房的空墙。
  一天早晨,那个忙碌的医生扬了扬他那毛茸茸的灰白色眉毛,把苏叫到外边的走廊上。
  “我看,她的病只有十分之一的恢复希望,”他一面把体温表里的水银柱甩下去,一面说,“这一分希望就是她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有些人好像不愿意活下去,喜欢照顾殡仪馆的生意,简直让整个医药界都无能为力。你的朋友断定自己是不会痊愈的了。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
  “她——她希望有一天能够去画那不勒斯的海湾。”苏说。
  “画画?——真是瞎扯!她脑子里有没有什么值得她想了又想的事——比如说,一个男人?”
  “男人?”苏像吹口琴似的扯着嗓子说,“男人难道值得——不,医生,没有这样的事。”
  “能达到的全部力量去治疗她。可要是我的病人开始算计会有多少辆马车送她出丧,我就得把治疗的效果减掉百分之五十。只要你能想法让她对冬季大衣袖子的时新式样感到兴趣而提出一两个问题,那我可以向你保证把医好她的机会从十分之一提高到五分之一。””“医生走后,苏走进工作室里,把一条日本餐巾哭成一团湿。后来她手里拿着画板,装做精神抖擞的样子走进琼西的屋子,嘴里吹着爵士音乐调子。
  琼西躺着,脸朝着窗口,被子底下的身体纹丝不动。苏以为她睡着了,赶忙停止吹口哨。
  她架好画板,开始给杂志里的故事画一张钢笔插图。年轻的画家为了铺平通向艺术的道路,不得不给杂志里的故事画插图,而这些故事又是年轻的作家为了铺平通向文学的道路而不得不写的。
  苏正在给故事主人公,一个爱达荷州牧人的身上,画上一条马匹展览会穿的时髦马裤和一片单眼镜时,忽然听到一个重复了几次的低微的声音。她快步走到床边。
  琼西的眼睛睁得很大。她望着窗外,数着……倒过来数。
  “12,”她数道,歇了一会又说,“11,”然后是“10,”和“9”,接着几乎同时数着“8”和“7”。
  苏关切地看了看窗外。那儿有什么可数的呢?只见一个空荡阴暗的院子,20英尺以外还有一所砖房的空墙。一棵老极了的长春藤,枯萎的根纠结在一块,枝干攀在砖墙的半腰上。秋天的寒风把藤上的叶子差不多全都吹掉了,几乎只有光秃的枝条还缠附在剥落的砖块上。
  “什么呀,亲爱的?”苏问道。
  “6,”琼西几乎用耳语低声说道,“它们现在越落越快了。三天前还有差不多一百片。我数得头都疼了。但是现在好数了。又掉了一片。只剩下五片了。”
  “五片什么呀,亲爱的。告诉你的苏娣吧。”
  “叶子。长春藤上的。等到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我也就该去了。这件事我三天前就知道了。难道医生没有告诉你?”
  “哼,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傻话,”苏十分不以为然地说,“那些破长春藤叶子和你的病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棵树吗?你这个淘气孩子。不要说傻话了。瞧,医生今天早晨还告诉我,说你迅速痊愈的机会是,——让我一字不改地照他的话说吧——他说有九成把握。噢,那简直和我们在纽约坐电车或者走过一座新楼房的把握一样大。喝点汤吧,让苏娣去画她的画,好把它卖给编辑先生,换了钱来给她的病孩子买点红葡萄酒,再给她自己买点猪排解解馋。”
  “你不用买酒了,”琼西的眼睛直盯着窗外说道,“又落了一片。不,我不想喝汤。只剩下四片了。我想在天黑以前等着看那最后一片叶子掉下去。然后我也要去了。”
  “琼西,亲爱的,”苏俯着身子对她说,“你答应我闭上眼睛,不要瞧窗外,等我画完,行吗?明天我非得交出这些插图。我需要光线,否则我就拉下窗帘了。”“你不能到那间屋子里去画吗?”琼西冷冷地问道。
  “我愿意呆在你跟前,”苏说,“再说,我也不想让你老看着那些讨厌的长春藤叶子。”
  “你一画完就叫我,”琼西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她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就像是座横倒在地上的雕像。“因为我想看那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我等得不耐烦了,也想得不耐烦了。我想摆脱一切,飘下去,飘下去,像一片可怜的疲倦了的叶子那样。”
  “你睡一会吧,”苏说道,“我得下楼把贝尔门叫上来,给我当那个隐居的老矿工的模特儿。我一会儿就回来的。不要动,等我回来。”
  老贝尔门是住在她们这座楼房底层的一个画家。他年过60,有一把像米开朗琪罗的摩西雕像那样的大胡子,这胡子长在一个像半人半兽的森林之神的头颅上,又鬈曲地飘拂在小鬼似的身躯上。贝尔门是个失败的画家。他操了四十年的画笔,还远没有摸着艺术女神的衣裙。他老是说就要画他的那幅杰作了,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动笔。几年来,他除了偶尔画点商业广告之类的玩意儿以外,什么也没有画过。他给艺术区里穷得雇不起职业模特儿的年轻画家们当模特儿,挣一点钱。他喝酒毫无节制,还时常提起他要画的那幅杰作。除此以外,他是一个火气十足的小老头子,十分瞧不起别人的温情,却认为自己是专门保护楼上画室里那两个年轻女画家的一只看家狗。
  苏在楼下他那间光线黯淡的斗室里找到了嘴里酒气扑鼻的贝尔门。一幅空白的画布绷在个画架上,摆在屋角里,等待那幅杰作已经25年了,可是连一根线条还没等着。苏把琼西的胡思乱想告诉了他,还说她害怕琼西自个儿瘦小柔弱得像一片叶子一样,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越来越微弱,恐怕真会离世飘走了。
  老贝尔门两只发红的眼睛显然在迎风流泪,他十分轻蔑地嗤笑这种傻呆的胡思乱想。
  “什么,”他喊道,“世界上真会有人蠢到因为那些该死的长春藤叶子落掉就想死?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怪事。不,我才不给你那隐居的矿工糊涂虫当模特儿呢。你干吗让她胡思乱想?唉,可怜的琼西小姐。”
  “她病得很厉害很虚弱,”苏说,“发高烧发得她神经昏乱,满脑子都是古怪想法。好,贝尔门先生,你不愿意给我当模特儿,就拉倒,我看你是个讨厌的老——老罗唆鬼。”
  “你简直太婆婆妈妈了!”贝尔门喊道,“谁说我不愿意当模特儿?走,我和你一块去。我不是讲了半天愿意给你当模特儿吗?老天爷,琼西小姐这么好的姑娘真不应该躺在这种地方生病。总有一天我要画一幅杰作,我们就可以都搬出去了。
  一定的!”
  他们上楼以后,琼西正睡着觉。苏把窗帘拉下,一直遮住窗台,做手势叫贝尔门到隔壁屋子里去。他们在那里提心吊胆地瞅着窗外那棵长春藤。后来他们默默无言,彼此对望了一会。寒冷的雨夹杂着雪花不停地下着。贝尔门穿着他的旧的蓝衬衣,坐在一把翻过来充当岩石的铁壶上,扮作隐居的矿工。
  第二天早晨,苏只睡了一个小时的觉,醒来了,她看见琼西无神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注视拉下的绿窗帘。
  “把窗帘拉起来,我要看看。”她低声地命令道。
  苏疲倦地照办了。
  然而,看呀!经过了漫长一夜的风吹雨打,在砖墙上还挂着一片藤叶。它是长春藤上最后的一片叶子了。靠近茎部仍然是深绿色,可是锯齿形的叶子边缘已经枯萎发黄,它傲然挂在一根离地二十多英尺的藤枝上。
  “这是最后一片叶子。”琼西说道,“我以为它昨晚一定会落掉的。我听见风声的。今天它一定会落掉,我也会死的。”
  “哎呀,哎呀,”苏把疲乏的脸庞挨近枕头边上对她说,“你不肯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我想想啊。我可怎么办呢?”
  可是琼西不回答。当一个灵魂正在准备走上那神秘的、遥远的死亡之途时,她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了。那些把她和友谊及大地联结起来的关系逐渐消失以后,她那个狂想越来越强烈了。
  白天总算过去了,甚至在暮色中她们还能看见那片孤零零的藤叶仍紧紧地依附在靠墙的枝上。后来,夜的到临带来了呼啸的北风,雨点不停地拍打着窗子,雨水从低垂的荷兰式屋檐上流泻下来。
  天刚蒙蒙亮,琼西就毫不留情地吩咐拉起窗帘来。
  那片藤叶仍然在那里。
  琼西躺着对它看了许久。然后她招呼正在煤气炉上给她煮鸡汤的苏。
  “我是一个坏女孩子,苏娣,”琼西说,“天意让那片最后的藤叶留在那里,证明我是多么坏。想死是有罪过的。你现在就给我拿点鸡汤来,再拿点掺葡萄酒的牛奶来,再——不,先给我一面小镜子,再把枕头垫垫高,我要坐起来看你做饭。”
  过了一个钟头,她说道:“苏娣,我希望有一天能去画那不勒斯的海湾。”
  下午医生来了,他走的时候,苏找了个借口跑到走廊上。
  “有五成希望。”医生一面说,一面把苏细瘦的颤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好好护理你会成功的。现在我得去看楼下另一个病人。他的名字叫贝尔门——听说也是个画家。也是肺炎。他年纪太大,身体又弱,病势很重。他是治不好的了;今天要把他送到医院里,让他更舒服一点。”
  第二天,医生对苏说:“她已经脱离危险,你成功了。现在只剩下营养和护理了。”
  下午苏跑到琼西的床前,琼西正躺着,安详地编织着一条毫无用处的深蓝色毛线披肩。苏用一只胳臂连枕头带人一把抱住了她。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小家伙,”她说,“贝尔门先生今天在医院里患肺炎去世了。他只病了两天。头一天早晨,门房发现他在楼下自己那间房里痛得动弹不了。他的鞋子和衣服全都湿透了,冻凉冰凉的。他们搞不清楚在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后来他们发现了一盏没有熄灭的灯笼,一把挪动过地方的梯子,几支扔得满地的画笔,还有一块调色板,上面涂抹着绿色和黄色的颜料,还有——亲爱的,瞧瞧窗子外面,瞧瞧墙上那最后一片藤叶。难道你没有想过,为什么风刮得那样厉害,它却从来不摇一摇、动一动呢?唉,亲爱的,这片叶子才是贝尔门的杰作——就是在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的晚上,他把它画在那里的。”
  欧·亨利(1862一1910),美国著名短篇小说家,他的作品以笔调幽默、构思巧妙而著称,故事结局往往出人意料。《最后一片叶子》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作品虽然有些悲怆,但探讨了人生的意义。

警察与赞美诗

〔美〕欧.亨利/著

潘明元/译

索比急躁不安地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长凳上,辗转反侧。每当雁群在夜空
中引颈高歌,缺少海豹皮衣的女人对丈夫加倍的温存亲热,索比在街心公园
的长凳上焦躁不安、翻来复去的时候,人们就明白,冬天已近在咫尺了。

一片枯叶落在索比的大腿上,那是杰克·弗洛斯特①的卡片。杰克对麦
迪逊广场的常住居民非常客气,每年来临之先,总要打一声招呼。在十字街
头,他把名片交给“户外大厦”的信使“北风”,好让住户们有个准备。

索比意识到,该是自己下决心的时候了,马上组织单人财务委员会,以
便抵御即将临近的严寒,因此,他急躁不安地在长凳上辗转反侧。

索比越冬的抱负并不算最高,他不想在地中海巡游,也不想到南方去晒
令人昏睡的太阳,更没想过到维苏威海湾漂泊。他梦寐以求的只要在岛上待
三个月就足够了。整整三个月,有饭吃,有床睡,还有志趣相投的伙伴,而
且不受“北风”和警察的侵扰。对索比而言,这就是日思夜想的最大愿望。

多年来,好客的布莱克韦尔岛②的监狱一直是索比冬天的寓所。正像福
气比他好的纽约人每年冬天买票去棕榈滩③和里维埃拉④一样,索比也要为
一年一度逃奔岛上作些必要的安排。现在又到时候了。昨天晚上,他睡在古
老广场上喷水池旁的长凳上,用三张星期日的报纸分别垫在上衣里、包着脚
踝、盖住大腿,也没能抵挡住严寒的袭击。因此,在他的脑袋里,岛子的影
象又即时而鲜明地浮现出来。他诅咒那些以慈善名义对城镇穷苦人所设的布
施。在索比眼里,法律比救济更为宽厚。他可以去的地方不少,有市政办的、
救济机关办的各式各样的组织,他都可以去混吃、混住,勉强度日,但接
受施舍,对索比这样一位灵魂高傲的人来讲,是一种不可忍受的折磨。从慈
善机构的手里接受任何一点好处,钱固然不必付,但你必须遭受精神上的屈
辱来作为回报。正如恺撒对待布鲁图一样⑤,凡事有利必有弊,要睡上慈善
机构的床,先得让人押去洗个澡;要吃施舍的一片面包,得先交待清楚个人
的来历和隐私。因此,倒不如当个法律的座上宾还好得多。虽然法律铁面无
私、照章办事,但至少不会过分地干涉正人君子的私事。

一旦决定了去岛上,索比便立即着手将它变为现实。要兑现自己的意愿,
有许多简捷的途径,其中最舒服的莫过于去某家豪华餐厅大吃一台,然后
呢,承认自己身无分文,无力支付,这样便安安静静、毫不声张地被交给警
察。其余的一切就该由通商量的治安推事来应付了。

索比离开长凳,踱出广场,跨过百老汇大街和第五大街的交汇处那片沥
青铺就的平坦路面。他转向百老汇大街,在一家灯火辉煌的咖啡馆前停下脚
步,在这里,每天晚上聚积着葡萄、蚕丝和原生质的最佳制品⑥。

索比对自己的马甲从最下一颗纽扣之上还颇有信心,他修过面,上衣也
还够气派,他那整洁的黑领结是感恩节时一位教会的女士送给他的。只要他
到餐桌之前不被人猜疑,成功就属于他了。他露在桌面的上半身绝不会让侍
者生疑。索比想到,一只烤野鸭很对劲——再来一瓶夏布利酒⑦,然后是卡
门贝干酪⑧,一小杯清咖啡和一只雪茄烟。一美元一只的雪茄就足够了。全
部加起来的价钱不宜太高,以免遭到咖啡馆太过厉害的报复;然而,吃下这
一餐会使他走向冬季避难所的行程中心满意足、无忧无虑了。

可是,索比的脚刚踏进门,领班侍者的眼睛便落在了他那旧裤子和破皮
鞋上。强壮迅急的手掌推了他个转身,悄无声息地被押了出来,推上了人行
道,拯救了那只险遭毒手的野鸭的可怜命运。

索比离开了百老汇大街。看起来,靠大吃一通走向垂涎三尺的岛上,这
办法是行不通了。要进监狱,还得另打主意。

在第六大街的拐角处,灯火通明、陈设精巧的大玻璃橱窗内的商品尤其
诱人注目。索比捡起一块鹅卵石,向玻璃窗砸去。人们从转弯处奔来,领头
的就是一位巡警。索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两手插在裤袋里,对着黄铜纽
扣微笑⑨。

“肇事的家伙跑哪儿去了?”警官气急败坏地问道。

“你不以为这事与我有关吗?”索比说,多少带点嘲讽语气,但很友好,
如同他正交着桃花运呢。

警察根本没把索比看成作案对象。毁坏窗子的人绝对不会留在现场与法
律的宠臣攀谈,早就溜之大吉啦。警察看到半条街外有个人正跑去赶一辆车,
便挥舞着警棍追了上去。索比心里十分憎恶,只得拖着脚步,重新开始游
荡。他再一次失算了。

对面街上,有一家不太招眼的餐厅,它可以填饱肚子,又花不了多少钱。
它的碗具粗糙,空气混浊,汤菜淡如水,餐巾薄如绢。索比穿着那令人诅
咒的鞋子和暴露身分的裤子跨进餐厅,上帝保佑、还没遭到白眼。他走到桌
前坐下,吃了牛排,煎饼、炸面饼圈和馅饼。然后,他向侍者坦露真象:他
和钱老爷从无交往。

“现在,快去叫警察,”索比说。“别让大爷久等。”

“用不着找警察,”侍者说,声音滑腻得如同奶油蛋糕,眼睛红得好似
曼哈顿开胃酒中的樱桃。“喂,阿康!”

两个侍者干净利落地把他推倒在又冷又硬的人行道上,左耳着地。索比
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地上爬起来,好似木匠打开折尺一样,接着拍掉衣服上
的尘土。被捕的愿望仅仅是美梦一个,那个岛子是太遥远了。相隔两个门面
的药店前,站着一名警察,他笑了笑,便沿街走去。

索比走过五个街口之后,设法被捕的气又回来了。这一次出现的机会极
为难得,他满以为十拿九稳哩。一位衣着简朴但讨人喜欢的年轻女人站在橱
窗前,兴趣十足地瞪着陈列的修面杯和墨水瓶架入了迷。而两码之外,一位
彪形大汉警察正靠在水龙头上,神情严肃。

索比的计划是装扮成一个下流、讨厌的“捣蛋鬼”。他的对象文雅娴静,
又有一位忠于职守的警察近在眼前,这使他足以相信,警察的双手抓住他
的手膀的滋味该是多么愉快呵,在岛上的小安乐窝里度过这个冬季就有了保
证。

索比扶正了教会的女士送给他的领结,拉出缩进去的衬衣袖口,把帽子
往后一掀,歪得几乎要落下来,侧身向那女人挨将过去。他对她送秋波,清
嗓子,哼哼哈哈,嬉皮笑脸,把小流氓所干的一切卑鄙无耻的勾当表演得维
妙维肖。他斜眼望去,看见那个警察正死死盯住他。年轻女人移开了几步,
又沉醉于观赏那修面杯。索比跟过去,大胆地走近她,举了举帽子,说:“
啊哈,比德莉亚,你不想去我的院子里玩玩吗?”

警察仍旧死死盯住。受人轻薄的年轻女人只需将手一招,就等于已经上
路去岛上的安乐窝了。在想象中,他已经感觉到警察分局的舒适和温暖了。
年轻女人转身面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捉住了索比的上衣袖口。

“当然罗,迈克,”她兴高采烈地说,“如果你肯破费给我买一杯啤酒
的话。要不是那个警察老瞅住我,早就同你搭腔了。”

年轻女人像常青藤攀附着他这棵大橡树一样。索比从警察身边走过,心
中懊丧不已。看来命中注定,他该自由。

一到拐弯处,他甩掉女伴,撒腿就跑。他一口气跑到老远的一个地方。
这儿,整夜都是最明亮的灯光,最轻松的心情,最轻率的誓言和最轻快的歌
剧。淑女们披着皮裘,绅士们身着大衣,在这凛冽的严寒中欢天喜地地走来
走去。索比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也许是某种可怕的魔法制住了他,使他免除
了被捕。这念头令他心惊肉跳。但是,当他看见一个警察在灯火通明的剧院
门前大模大样地巡逻时,他立刻捞到了“扰乱治安”这根救命稻草。

索比在人行道上扯开那破锣似的嗓子,像醉鬼一样胡闹。

他又跳,又吼,又叫,使尽各种伎俩来搅扰这苍穹。

警察旋转着他的警棍,扭身用背对着索比,向一位市民解释说:“这是
个耶鲁小子在庆祝胜利,他们同哈特福德学院赛球,请人家吃了个大鹅蛋。
声音是有点儿大,但不碍事。我们上峰有指示,让他们闹去吧。”

索比怏怏不乐地停止了白费力气的闹嚷。难道就永远没有警察对他下手
吗?在他的幻梦中,那岛屿似乎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阿卡狄亚⑩了。他扣好
单薄的上衣,以便抵挡刺骨的寒风。

索比看到雪茄烟店里有一位衣冠楚楚的人正对着火头点烟。那人进店时,
把绸伞靠在门边。索比跨进店门,拿起绸伞,漫不经心地退了出来。点烟
人匆匆追了出来。

“我的伞,”他厉声道。

“呵,是吗?”索比冷笑说;在小偷摸小摸之上,再加上一条侮辱罪吧。
“好哇,那你为什么不叫警察呢?没错,我拿了。你的伞!为什么不叫巡
警呢?拐角那儿就站着一个哩。”

绸伞的主人放慢了脚步,索比也跟着慢了下来。他有一种预感,命运会
再一次同他作对。那位警察好奇地瞧着他们俩。

“当然罗,”绸伞主人说,“那是,噢,你知道有时会出现这类误会……
我……要是这伞是你的,我希望你别见怪……我是今天早上在餐厅捡的……
要是你认出是你的,那么……我希望你别……”

“当然是我的,”索比恶狠狠地说。

绸伞的前主人悻悻地退了开去。那位警察慌忙不迭地跑去搀扶一个身披
夜礼服斗篷、头发金黄的高个子女人穿过横街,以免两条街之外驶来的街车
会碰着她。

索比往东走,穿过一条因翻修弄得高低不平的街道。他怒气冲天地把绸
伞猛地掷进一个坑里。他咕咕哝哝地抱怨那些头戴钢盔、手执警棍的家伙。
因为他一心只想落入法网,而他们则偏偏把他当成永不出错的国王⑾。

最后,索比来到了通往东区的一条街上,这儿的灯光暗淡,嘈杂声也若
有若无。他顺着街道向麦迪逊广场走去,即使他的家仅仅是公园里的一条长
凳,但回家的本能还是把他带到了那儿。

可是,在一个异常幽静的转角处,索比停住了。这儿有一座古老的教堂,
样子古雅,显得零乱,是带山墙的建筑。柔和的灯光透过淡紫色的玻璃窗
映射出来,毫无疑问,是风琴师在练熟星期天的赞美诗。悦耳的乐声飘进索
比的耳朵,吸引了他,把他粘在了螺旋形的铁栏杆上。

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光辉、静穆;行人和车辆寥寥无几;屋檐下的燕
雀在睡梦中几声啁啾——这会儿有如乡村中教堂墓地的气氛。风琴师弹奏的
赞美诗拨动了伏在铁栏杆上的索比的心弦,因为当他生活中拥有母爱、玫瑰、
抱负、朋友以及纯洁无邪的思想和洁白的衣领时,他是非常熟悉赞美诗的。

索比的敏感心情同老教堂的潜移默化交融在一起,使他的灵魂猛然间出
现了奇妙的变化。他立刻惊恐地醒悟到自己已经坠入了深渊,堕落的岁月,
可耻的欲念,悲观失望,才穷智竭,动机卑鄙——这一切构成了他的全部生
活。

顷刻间,这种新的思想境界令他激动万分。一股迅急而强烈的冲动鼓舞
着他去迎战坎坷的人生。他要把自己拖出泥淖,他要征服那一度驾驭自己的
恶魔。时间尚不晚,他还算年轻,他要再现当年的雄心壮志,并坚定不移地
去实现它。管风琴的庄重而甜美音调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引起了一场革命。
明天,他要去繁华的商业区找事干。有个皮货进口商一度让他当司机,明天
找到他,接下这份差事。他愿意做个煊赫一时的人物。他要……

索比感到有只手按在他的胳膊上。他霍地扭过头来,只见一位警察的宽
脸盘。

“你在这儿干什么呀?”警察问道。

“没干什么,”索比说。

“那就跟我来,”警察说。

第二天早晨,警察局法庭的法官宣判道:“布莱克韦尔岛,三个月。”

①杰克·弗洛斯特(Jack Frost):“霜冻”的拟人化称呼。
②布莱克韦尔岛(Blackwell):在纽约东河上。岛上有监狱。
③棕榈滩(Palm Beach):美国佛罗里达州东南部城镇,冬令游憩胜地。
④里维埃拉(The Riviera):南欧沿地中海一段地区,在法国的东南
部和意大利的西北部,是假节日憩游胜地。
⑤恺撒(Julius Caesar):(100—44BC)罗马统帅、政治家,罗马的
独裁者,被共和派贵族刺杀。布鲁图(Brutus):(85—42BC)罗马贵族派
政治家,刺杀恺撒的主谋,后逃希腊,集结军队对抗安东尼和屋大维联军,
因战败自杀。
⑥作者诙谐的说法,指美酒、华丽衣物和上流人物。
⑦夏布利酒(Chablis):原产于法国的Chablis地方的一种无
甜味的白葡萄酒。
⑧卡门贝(Carmembert)干酪(Cheese):一种产于法国的软干酪。原
为Fr.诺曼底一村庄,产此干酪而得名。
⑨指警察,因警察上衣的纽扣是黄铜制的。
⑩阿卡狄亚(Arcadia):原为古希腊一山区,现在伯罗奔尼撒
半岛中部,以其居民过着田园牧歌式的淳朴生活而著称,现指“世外桃园”。
⑾英语谚语:国王不可能犯错误(King can do no wrong.)●

财神和爱神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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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欧·亨利/著潘明元/译

老安东尼·罗克韦尔是已退休的“罗克韦尔的尤雷卡肥皂”的制造商兼厂主。他正从第五大街私邸的书房窗口向外张望,露齿而笑。住在他右边的邻居G·范·斯凯莱特·萨福克—琼斯是贵族俱乐部成员,正从家里出来,走向等候他的汽车。同往常一样,他朝这座肥皂宫殿正面的意大利文艺复兴式的雕塑侮辱性地皱了皱鼻子。
“自命不凡的倔老头儿,你歪什么!”前任肥皂大王品评道。“你这个外来客内斯尔罗德②一不留心,伊登博物馆迟早会把你这老王八收进去。这个夏天,我要把我的房子粉刷成红白蓝三色③,瞧你那荷兰鼻子能翘多高。”
安东尼·罗克韦尔呼唤佣人历来不按铃。他走到书房门口,叫道,“迈克!”那嗓门有如当年曾震破过堪萨斯大草原的苍穹。
“告诉少爷一声,”安东尼吩咐应召而来的仆人说,“叫他出门之前来我这儿一趟。”
小罗克韦尔走进书房时,老头子丢开报纸,光滑红润的宽脸盘上带着慈爱而又严肃的神情打量着儿子。他一只手揉乱了满头银发,另一只手则把口袋里的钥匙弄得响个不停。
“理查德,”安东尼·罗克韦尔说,“你用的肥皂是花多少钱买的?”
理查德离开学校才六个月,听了这话微觉吃惊。他还拿不准这老头子的分寸。这老头子总是像初入社交界的少女一样,时不时地问你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大概是六美元一打,爸。”
“你的衣服呢?”
“通常是六十美元左右。”
“你是上流社会的人,”安东尼斩钉截铁地说。“我听说现在的公子哥儿都用二十四美元一打的肥皂,穿的衣服突破百元大关。你有的是钱,可以像他们那样胡花乱用,但你始终正正经经,很有分寸。现在,我仍旧使用老牌尤雷卡肥皂,这不仅仅是出于感情问题,而且也因为这是最纯粹的肥皂。你花十美分以上买一块肥皂,买的只是蹩足香料和包装招牌。不过,像你这个年纪,有地位有身分的年轻人用五十美分一块的肥皂也够好了。正如我刚才所说,你是上流社会的人。人们说,三代人才造就一个上流人物。他们错了。有了钱办什么事都很灵便,就像肥皂的油脂一样润滑。钱使你成了上流人物。啊,差点也使我成了上流人物。不过,我几乎同住在我们两边的荷兰佬不相上下,语言粗俗,行为古怪,举止无礼。他们两个晚上连觉也睡不着,因为我在他们中间购置了房地产。
“有些事情即使有了钱也办不到,”小罗克韦尔相当抑郁地说。
“现在别那么讲,”老安东尼惊愕地说。“我始终相信钱能通神。我查遍了百科全书,已经查到字母Y,还没有发现过金钱办不到的事;下星期我还要查补遗。我绝对相信金钱能对付世上的一切。你倒说说,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吧。”
“举个例吧,”理查德有点怨恨地说,“有钱也挤不进排外的社会圈子。”
“啊哈!是这样吗?”这个万恶之源的金钱拥护者雷霆般地吼道。“告诉我,要是首批阿斯特人④没钱买统舱船票到美国来,你的排外社会圈子又会在哪儿呢?”
理查德叹了叹气。
“这正是我打算要给你谈的事,”老头子说道,声音缓和了下来。“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最近,你有点对劲,孩子。我已经注意观察你两个星期了,说出来吧。我想,在二十四小时内,可以调动一千一百万美元,房地产还不算。要是你的肝病发了,《逍遥号》就停泊在海湾,而且上足了煤,两天时间就可以送你到巴哈马群岛⑤。
“你猜得不错,爸;相差不远啦。”
“啊,”安东尼热情地问,“她的名字叫什么?”
理查德开始在书房来回踱步。他这位粗鲁的老爹爹如此关切同情,增强了他讲实话的信心。
“干吗不向她求婚呢?”老安东尼追问道。“她一定会扑进你的怀抱。你有钱,人又漂亮,又是个正经小伙子。你的两手干干净净,从没沾上一点儿尤雷卡肥皂。你又上过大学,不过那点她不会在意的。”
“我一直没有机会呀,”理查德说。
“制造机会嘛,”安东尼说。“带她上公园散步,或者驾车出游,要么做完礼拜陪她回家也可以。机会,多的是嘛!”
“你不知道现在社交界的状况,爹。她是社交界的头面人物之一,她的每小时每分钟都在前几天预先安排妥当了。我非要那个姑娘不可,爹,否则这个城市会变成腐臭的沼泽,使我抱恨终身。我又无法写信表白,不能那么做。”
“呸!”老头儿说。“你是想对我说,我给你的全部钱财都不能让一个姑娘陪你一两个小时吗?”
“我开始得太晚了。她后天中午就要乘船去欧洲待两年。明天傍晚,我能单独和她待上几分钟。现在,她还住在拉齐蒙特的姨母家,我不能到那儿去。但允许我明天晚上坐马车去中央火车站接她,她乘八点半到站的那趟火车。我们一道乘马车赶到百老汇街的沃拉克剧院,她母亲和别的亲友在剧院休息室等我们。你以为在那种情况下,只有六到八分钟,她会听我表白心意吗?决不会。在剧院里或散戏之后,我还有什么机会呢?根本不可能。不,爸,这就是你的金钱解决不了的难题,我们拿钱连一分钟也买不到;如果可能的话,富人就会长生不老了。在兰特里小姐启航之前,我没希望同她好好谈谈了。”
“好啦,理查德,孩子,”老安东尼快活地说。“现在,你可以去俱乐部玩了。我很高兴你的肝脏没闹毛病,不过别忘了常常去神庙,给伟大的财神爷烧香跪拜求保佑。你说钱买不到时间吗?唔,当然,你不能出个价钱,叫永恒包扎得好好的给你送到家门口,但是,我已经见过,时间老人穿过金矿时,被石块弄得满脚伤痕。”
那天晚上,一个性情温和、多情善感、满脸皱纹、长吁短叹、被财富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埃伦姑妈来看望她的弟弟。安东尼正在看晚报。他们以情人的烦恼为话题议论开了。
“他全告诉我啦,”安东尼说着,打了一个呵欠。“我告诉他,我在银行的存款全都听他支配,可他却开始贬责金钱,说什么有了钱也不管用。还说什么十个百万富翁加在一起也不能把社会规律动上一码远。”
“哦,安东尼,”埃伦姑妈叹息说,“我希望你别把金钱看得太重了。涉及到真情实感,财富就算不了一回事。爱情才是万能的。要是他早一点开口就好啦!她不可能拒绝我们的理查德,只是我怕现在太迟了。他没有机会向她表白。你的全部钱财都不能给儿子带来幸福。”
第二天傍晚八点钟,埃伦姑妈从一个蛀虫斑斑的盒子里取出一枚古雅的金戒指,交给理查德。
“今晚戴上吧,孩子,”她央求说。“这戒指是你母亲托付给我的。她说,这戒指能给情人带来好运,嘱咐我当你找到意中人时,就把它交给你。”
小罗克韦尔郑重其事地接过戒指,在他的小指上试了试,只滑到第二指节就不动了。他取下来,按照男人的习惯,把它放进坎肩兜里,然后打电话叫马车。
八点三十二分,他在火车站杂乱的人群中接到了兰特里小姐。
“我们别让妈妈和别人等久了,”她说。
“去沃拉克剧院,越快越好!”理查德按她的意愿吩咐车夫。
他们旋风般地从第四十二街向百老汇街驶去,接着通过一条灯火繁若星辰的小巷,从光线幽暗的绿草地段到达灯光耀眼、陡如高山的建筑区。
到第三十四街时,理查德迅速推开车窗隔板,叫车夫停下。
“我掉了一枚戒指,”他下车时抱歉似地说。“是我母亲的遗物,我悔不该把它丢了。我耽误不了一分钟的,我明白它掉在哪里的。”
不到一分钟,他带着戒指回到了马车里。
但就在那一分钟里,一辆城区街车停在了马车的正前方,马车试图往左拐,又被一辆邮车挡住了。马车夫朝右试了试,又不得不退回来,避过一辆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儿的搬运家具的马车。他想后退,也不行,只得丢下僵绳,尽职地咒骂起来。他给一伙纠缠不清的车辆和马匹封锁住了。
交通阻塞在大城市并不稀罕,有时突然发生断绝往来。
“为什么不赶路啊?”兰特里小姐心烦意乱地问。“我们要赶不上啦。”
理查德起身站在马车里,望了望四周,看见百老汇街、第六大街和第三十四街的交叉口那大片地段给各式各样的货车、卡车、马车、搬运车和街车挤得水泄不通,有如一个二十六英寸腰围的姑娘硬要扎一根二十二英寸的腰带一样。而且在这几条街上还有车辆正飞速驶来,投入这一难分难解的车阵、马阵之中,在原有的喧嚣之中,又加进了新的咒骂声和吼叫声。曼哈顿的全部车辆似乎都挤压在这儿了。人行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纽约人,成千上万,其中资格最老的人也记不清哪次的阻塞规模能与之媲美。
“实在对不起,”理查德重新坐下时说,“看样子我们给堵死了。一小时之内,这场混乱不可能松动,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掉戒指的话,我们……”
“让我瞧瞧戒指吧,”兰特里小姐说。“既然无法可想,我也不在乎了。其实,我觉得看戏也无聊。”
那天晚上十一点钟,有人轻敲安东尼·罗克韦尔的房门。
“进来,”安东尼叫道,他穿着一件红睡衣,正在读海盗惊险小说。
走进来的是埃伦姑妈,她的样子好像一位头发灰白的天使错误地留在了人间。
“他们订婚了,安东尼,”她平静地说。“她答应嫁给我们的理查德。他们去剧院的路上堵了车,两小时之后,他们的马车才脱了困。”
“哦,安东尼弟弟,别再吹金钱万能了。一件表示真诚爱情的信物——一只小戒指象征着海枯石烂心不变、金钱买不到的一往深情,这才是我们的理查德获得幸福的根由。他在街上把戒指掉了,便下车去找。他们重新上路之前,街道给堵住了。就在堵车的时间,他向她表白了爱情,最后赢得了她。比起真正的爱情来,金钱成了粪土,安东尼。”
“好呵,”老安东尼说。“我真高兴,孩子得到了他想要的人。我对他说过,在这件事上,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只要……”
“可是,安东尼弟弟,在这件事上,你的金钱起了什么作用呢?”
“姐姐,”安东尼·罗克韦尔说,“我的海盗正处于万分危急的关头,他的船刚被凿沉,他太重视金钱的价值而决不会被淹死的。我希望你让我继续把这章读完。”
故事本该在这儿打住了。我跟你们一样,也热切地希望如此。不过,为了明白究竟,我们还得刨根问底。
第二天,有个两手通红、系着兰点子领带、自称凯利的人来找安东尼·罗克韦尔,立刻在书房受到接见。
“唔,”安东尼说,伸手去拿支票簿,“这一锅肥皂熬得不坏。瞧瞧,你已经支了五千美元现款。”
“我自己还垫了三百块哩,”凯利说。“预算不得不超出一点,邮车和马车大多付五美元,但卡车和双马马车提高到十美元。汽车司机要十美元,载满货的二十美元。可表演得真精彩啊,罗克韦尔先生?真幸运,威廉·阿·布雷迪⑥没有光临那场户外的车辆场景,我不希望威廉忌妒得心碎。根本没有排练过呀!伙计们准时赶到现场,一秒钟也不差。整整两个小时堵得水泄不通,连一条蛇也无法从格里利⑦塑像下钻过去。”
“给你一千三百美元,凯利,”安东尼说着,撕下一张支票。“一千美元是你的报酬,还你三百美元。你不至于看不起金钱吧,是吗?凯利。”
“我吗?”凯利说。“我能揍那发明贫困的家伙。”
凯利走到门口时,安东尼叫住了他。
“你注意到没有,”他说,“在交通阻塞那儿有个赤身露体的胖娃娃⑧手拿弓箭在乱射吗?”
“怎么,没有呀,”凯利莫名其妙地说。“我没注意到。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也许我还没有赶到那儿,警察早已把他收拾了。”
“我想,这个小流氓是不会到场的,”安东尼咯咯笑道。“再见,凯利。”●
①archer:弓箭手,但在这里指罗马神话中的cupid(爱神)。他赤身露体,长着双翅,手执弓箭。
②nesselrode,指karl robert nesselrode (1780—1862) k.r. 内斯尔罗德:德籍俄罗斯政治家。
③红、白、蓝三色:指荷兰国旗的颜色。
④astor(阿斯特):指john robert astor (1763—1848), 原为德国人,后遗居美国,成为美国皮毛商富豪兼金融家。
⑤the babamas:拉丁美洲的巴哈马群岛,为著名的旅游胜地。
⑥威廉·阿·布雷迪:美国著名的剧院经理。
⑦greeley格里利,指horace greeley(1811—1872), 美国新闻记者、作家、编缉、政治家、纽约论坛报的创始人。
⑧胖娃娃:指爱神cupid。

这不是不给别人机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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