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师

~         在漫长的求学生涯中，教过我的老师无以计数，其中对我影响最大，最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我初中的历史老师一一牛老师。

        我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在乡镇中学读初中的。那时候条件非常简陋。我们基本上是每周六下午放学后，邻近几个村的小伙伴们一起相约从学校徒步返回。周日下午背着母亲准备的葱油饼、葱油卷或花卷之类的主粮和一瓶腌萝卜干之类的咸菜，三三俩俩搭伴步行去五六公里外的学校。几乎周周如此。一则大人忙，二则家里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三则那个年代人们思想单纯，没有拦路抢劫拐骗未成年人的现象。土里刨食，为生计而忙碌的父母真的无暇顾及外出求学的孩子。

        到了学校，我们把从家带来的干粮一一一大兜馍挂在自己的床头。早上去学校食堂吃饭时，用尼尤兜缠好交给食堂师傅，他们负责把我们从家自带的花卷馍在学校大笼里馏热。上午第四节下课我们像脱缰的野马不顾一切的奔向食堂，在师傅馏馍的笼子里寻找自己的尼龙兜。拿着有些烫手的尼龙兜，小心翼翼取出自己的花卷馍，狼呑虎咽，就是饿汉扑在了面包上。两下五除二，一个花卷馍就下了肚子。此时，我们几个同学满足地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到碗架旁，拿出自己的碗让师傅打一勺玉米糁稀饭，去分享彼此从家带来的咸菜去了。稀饭就咸菜，倒也回味无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玉米糁稀饭里往往飘着很多白虫。不喝吧，上火。喝吧，真的不敢张嘴。也许是智从急中来。我们想了一个办法一一上下牙紧闭，哧溜哧溜吸玉米糁稀饭，用上下牙过滤掉白虫。有一次，正当我们几个乐哈哈地哧溜哧溜吸玉米糁稀饭时，一声厉喝传入耳膜：张开嘴，大口喝！肉虫吃到嘴里也是上等蛋白！我们几个白了他一眼。哼！爱管闲事儿的老头！烦人！烦人！你低低胖胖的身材，难不成就是喝白虫养的？

        我们几个不理他！会心一笑，继续哧溜哧溜地小心翼翼地用上下牙缝吸稀饭。时不时分享一下彼此从家带来的各自妈妈淹制的咸菜。这滋味因有了小伙伴分享，倒有几分快乐。

        矮矮胖胖的爱管闲事的老头。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后来在学校时间长了，我注意到每天早上出操时，很多时候这个矮胖的爱管闲事的老头，总是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操场上，嘴里吹着哨子，声音洪亮地喊着"一二一"的口号，领着我们跑操。他到底是谁。年幼的我并不急于知晓。

          愉快的时光总是飞逝而过。初中一年级第一学期末将近，我们的历史老师调走了。历史课堂上，这个矮胖的老头，精神矍铄地走上讲台，开始了他的第一讲一一

        只见他把历史课本卷成一个圆柱型，用左手握着，右手时不时在黑板上写上醒目的提纲。这个矮胖老头竞能用生动的语言把枯燥的历史事件讲的活灵活现，一个个远逝的生命栩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大大出手我的意料。他是娓娓道来，我是听的津津有味。整节课上，课本仅是他手中的道具，不断地从左手换到右手，却并不翻看一下。整部人类历史仿佛都藏在这个老先生头脑里。他可以随时侃侃而谈。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也是从这节课上，我才得知他姓牛。杨楼牛世龙人，年近六十，即将退休。

        后来的每节历史课牛老师就会早早来到教室候课。随着他那洪亮的声音“上课"声响起，我们就跟随着牛老师穿越历史隧道，真临其境地体验先人的生活，体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受战马嘶鸣、刀光剑影的古战场；领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观；感悟林觉民参加黄花冈起义前写的巜与妻书》的深情，……一节课不知不觉地飞逝而过。后来，牛老师知道了我的大名，每当历史课上有冯姓先人出现，他总是叫我回答问题。他问的问题并不刁钻。比如历史上冯如干了哪件事让他载入史册？我们应向他学习什么？冯子材在镇南关大捷一战中起了什么作用？怎样评价这一战役？等等……对历史感兴趣的我也基本上能应答。每当此时，牛老师总是赞许地说，回答的非常棒！我们“读史”是为了“明智”，"鉴往"是为了“知来"。少年时代就得立下鸿鹄之志，沿着先人足迹继续前进。即使将来不会名垂青史，但至少不会遗臭万年。

        有了象牛老师等这样老师的引导。初中生活倒也轻松愉快。周六下午和小伙伴们蹦蹦跳跳回家，周日下午背着一周干粮开开心心返校。周而复始，不觉枯燥。唯一让家长牵挂的是，我体质热，学校没开水，大冬天的喝凉水冰牙，容易上火，已得了好几次口腔溃疡牙龈发炎。父母就商量着在学校附近的竹园村给我任一干娘，让我去干娘家喝开水。我觉得并无亲缘，因喝水而认干娘，总觉别扭。父母拗不过我，此事不了了之。

        又过了些日。我的历史老师牛老师不知怎么听说了我喝白开水的事。他把我叫到教室外，让我下周拿来一热水瓶，到他宿舍打开水。我将信将疑。心想：到老师宿舍打开水？能打几次？自小我就是一个听老师话的孩子。老师既然这样说了，就照做吧。恭敬不如从命吗。打一次是一次呗。老师们的宿舍就在我们教室的后面，也是一排平房。冬天牛老师宿舍生个煤炉，煤炉上放一热水壶。我第一次进牛老师宿舍打开水，热水壶正在煤炉上呲呲冒着热气。由于是第一次进牛老师宿舍，慌乱中没敢抬头看其他地方。就在门口，接过牛老师打满的开水，提着就往教室走。低着头，一步一步移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想那时的脸应是绯红的，怀中也有个小兔在扑通扑通乱跳……

        有开水喝了！有了开水的滋润，口腔溃疡牙龈发炎等再也没犯过。真好真好！无忧无虑的少年求学时光更加妙趣无穷。那时候，我们的学校老师并不是很强调考试成绩。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初中一年级寒假考试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成绩排在班级第几名。只知道拿了一个三好学生奖状。一蹦一跳地回家给父母报喜。

        愉快的寒假生活转瞬即逝。开学了，父母照历让我带上热水瓶，好去牛老师处打开水。我想春天就到了，牛老师宿舍不生煤炉了，他应该也把我打开水一事忘了吧。我母亲让我带上，说万一学校也整开水房了，岂不误事。谁知到了学校刚安顿好，牛老师就到教室喊我打开水，我乖乖地跟在牛老师身后，提着热水瓶去接开水……

        春天到了。池塘里的水涨起来了。小草欣欣然露出了笑脸。我们这群小幼苗也在老师的栽培下茁壮成长。我们的牛老师对我开水的供应从没间断过。他烧开了水，总是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喊声：冯付琴，接开水！后来，同学们也习惯了他对我的照顾，甚至偏爱。一旦他出现在教室门口，班里同学总是抢先齐声说：冯付琴，接开水！而我，总是在同学们的注目中，骄傲地提着热水瓶，喜滋滋地和牛老师一起接开水去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初中三年时光一晃就过去了。1983年初中毕业的我以全校应届生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高。我记得去母校杨楼新中拿通知书时，又遇到了以校为家的牛老师。牛老师拿着我的通知书左看右看，让我上他宿舍喝开水。我欣喜地走进牛老师宿舍，大胆地左右张望：这是一间简陋的宿舍，一张单人床，一张课桌，一张书柜，一张椅，门口靠窗支一煤炉。课桌的抽屉里放一电炉。牛老师说那是为了给我烧开水特意买的。我体质热，不喝开水易上火。天热，学校不供煤，宿舍也不能烧煤炉了。不买电炉，就不能再给我烧开水……听着牛老师的话，我泪水溢满眼眶，心中涌出一股股爱的暖流。临走，我大胆问牛老师要了一张他个人的免冠照，在照片背面郑重地写下了牛老师的名字一一恩师牛炳南。

        高中三年，学习非常紧张。一则学生是从全县各乡镇选拔的优等生。二则是高中生年龄大些，更懂得为前途奋斗。竞争异常激烈。压力自然大。每当学习中遇到困难时，牛老师语重心长的话就会浮现在眼前，他的话激励着我，给我引领，给我动力。

      上世纪八十年代，交通工具落后，通信也不发达。与远方亲友的联络非常不方便。写信是彼此联络的唯一方式。我记得上大一时，给牛老师写过一封信，没见老师回信。这件事也石沉大海，没再提及。后来，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了远房亲戚家女儿的信，信上说牛老师因心梗突然离世。我心中一惊，随即泪流满面。天妒英才！好人为什么不长寿？？我对着牛老师老家的方向深深地举了三个躬：愿老师安息！

        俯首甘为孺子牛。我的牛老师就象一只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为教育事业默默奉献了毕业心血。大学毕业后我也当了一名教师。而今，已默默奉献三十余年。敬爱的牛老师，您老只管放心，祖国的教育事业后浪推前浪，浪浪异彩纷呈！您当年的学生我还有我的学生定会接过您手中的教鞭，一代一代地耕耘下去，传承下去。

      您就好好歇歇，笑眠九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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